用过午膳之后,容祁与沈修一并从王府离开,晏青扶则带着上午看过的那本书,坐到了凉亭里继续看。
八王府里静悄悄的,连侍卫走动的声音都小,整个凉亭四下无声,只听见她时不时落笔在宣纸上的沙沙声。
陆行从王府外走过来的时候,恰好见着这幅场景。
纵然换下那一身官服,她着了女子的装扮,满头珠翠,眉眼也不比之前凌厉,但那神态间似有若无的冷淡和认真,再加上凉亭外也种着和青相府一样的玉台照水梅,一时竟蓦然让陆行恍惚,以为还在青相府的时候,一切都没变,她还是万人之上的女相,二人同台共事,心有默契。
但陆行并未忘记自己进的是八王府,他清楚地知道此一时彼一时。
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站在楼台外看她。
当时怎么认不出呢?陆行想。
他第一眼对颜家女先入为主地带了几分厌恶,凤薇星一事她展现出来的狡猾,让他这么精于算计的人栽了跟头,更让他厌恶起颜容沁。
她太过伶牙俐齿,连眼尾说笑时都带着几分清澈和灵动,身上却偏偏掺杂着本不属于这样高门贵女该有的沉稳,有些矛盾,一时轻巧地把他骗了过去。
又到长街遇刺,他第一次察觉到不对劲。
再容貌相像的两个人,就算是双生子,也不会有一样的性情,神态。
可晏青扶和颜容沁有。
他不傻,察觉出端倪,却寻不到蛛丝马迹去求证。
但他心中有了顾虑,有了莫名的不忍,后来再见,对颜容沁就生出更复杂的情感。
直到那夜山中,清楚地听见容祁喊的“青相”。
“好在不晚……”
陆行轻轻地抿唇,喃喃说了一句。
他脚步声再轻,也还是惊动了在凉亭里的晏青扶,她抬起头看见陆行站在楼台外,便放下了朱笔起身。
“陆相。”
往昔和如今,晏青扶总这样拿捏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官场上,私下里,总不过一句淡淡的陆相。
陆行敛下嘴角的苦涩,又想。
但总归她好活着,远一点就远一点。
再远的距离也有近的一天,只要她活着。
“颜小姐。”
他喊了一声,才抬步走进凉亭。
石桌上搁置着宣纸,她迥劲有力的字迹晃入眼帘,一如既往锋利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