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想想。”
“我们有欠人钱忘还了?还是有人欠咱们钱?”
“……”
“你就不能想想,你考上举人的话,村长爷爷答应过咱们什么吗!”
唐慎突然想到:“啊?那事?”
姚大娘笑着道:“早就没有赵家村了,在您考上亚元后,变成唐家村喽!”
唐慎哭笑不得。
没想到当初的一句玩笑话,竟然还成了真。
不过赵家村改唐家村这事的背后,还发生了一些趣事。村长当初只是随口说,要是唐慎考上举人就把村名改成唐家村。可举人哪里是那么好考的。就唐慎的大堂哥,唐举人的大儿子唐云,直到现在还没考上秀才!
然而村长万万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年多,唐慎就真考上了,还给考了个亚元回来。
村长一下子犯了难。
改名也不是很好改的,要去姑苏府衙报备。而且村名一改,村里很多人家的族谱都得改了。以后他们就不是“赵家村某某某”,而是“唐家村某某某”。村长犹豫起来,这一犹豫,就犹豫到过了年,唐慎直接捧了个探花回来。
这下子,村里人都赶紧催着村长改名。村长也高兴,直接就去改了。
管他麻烦不麻烦,再麻烦,能比他们唐家村出个探花郎重要?
听唐璜和姚大娘说这两年家中发生的事,唐慎的心渐渐暖了起来。来盛京两年,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家的温暖,仿若回到了曾经那段在姑苏府的岁月。
用过晚饭,唐璜和姚大娘都安置下来。
唐慎将姚三叫到自己的书房,道:“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北边?”
姚三:“本来早该去了,只是正好我娘和阿黄小姐要来,就耽搁了。我明早就走。”
唐慎:“倒也不用那么急,姚大娘来了,你可以先陪她两天。”
姚三苦笑道:“您别揶揄我了,这事您恐怕比我还急。没事,我明天一早就走。”
唐慎笑了笑。
姚三正要走,眼睛瞥到了唐慎书桌上摊开的一本书上。他奇怪道:“咦,小东家,您最近在练习……画符箓?”
“符箓?”
姚三道:“是啊,要不然您桌上那本是什么,难道不是符箓?”
唐慎顺着姚三视线看过去,他目光微变,不动声色地将书收起,笑道:“嗯,看了几本道家的书,稍微学了点。行了,你先走吧,多去陪陪姚大娘。”
“是。”
等姚三走后,唐慎再翻开这本“符箓”书,静静看着。
要是姚三有幸穿到后世,上了九年制义务教育,此刻他恐怕就能认出来,这满满一本的哪里是什么道家符箓,全是汉语拼音!
将这本汉语拼音放入书架后的暗格里,唐慎吹灭蜡烛,离开书房。
唐璜和姚大娘刚来盛京,对繁华的帝都好奇不已。唐慎每天要去衙门,自然没空带他们到处游玩,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奉笔。
当上起居舍人半个月,唐慎终于真正开始记录皇帝起居。
这日早朝,他不再与李舒一起来到御座左侧,而是单独一人来到御座右侧。如同每天演练过的无数遍一样,唐慎与百官一起朝见皇帝,然后坐下,提笔记录。
下了朝,他与李舒再来到御书房。皇帝看书看奏折,他们也不歇着,把今天之前记录的东西再润色一遍,确认无误。
一整天下来,虽说没有写多少字,可唐慎整个人紧绷着,后背湿了好大一片。
从头到尾,赵辅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全然忘记自己曾经在紫宸殿上亲自点过这个探花郎。
入了夜,赵辅进入登仙台,唐慎和李舒在门外候着。
这位李大人在其他起居舍人的口中并不是个脾气好的,但也不算特别难相处。可唐慎跟在他后头学习,他向来和颜悦色。唐慎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师出名门,有“靠山”。其他人的话,哪怕是那状元姚僐,与李舒是平起平坐的五品起居郎,李舒都没这么照顾过。
两人守在登仙台外,估计还要再等一个时辰皇帝才出来。
李舒笑道:“第一日真正当差,唐大人,感觉如何?”
唐慎故作愁苦:“寻常在一旁看着,还觉得轻松,真要自己上了,却是千难万苦。旁的不说,就说圣上与臣子们对话时,他们语速太快,我一时间跟不上。可又不敢记错一字。”
李舒点头道:“你这样是对的,哪怕没记上,晚些时候我们还能互相看看对方的记录,作为补缺。可要是记错了,那可是要命的事。”
两人小声说话,天色渐渐暗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一个穿着深红官袍的人步履匆匆地从宫道上走来。夕阳之下,这人戴着一顶官帽,面如冠玉,眼若桃花。李舒和唐慎都下意识地朝他看去,这人刷的转过视线,目光锐利,直直射向两人。
李舒看清来人,心中叫苦:怎么是他!
接着赶忙低下头不再看。
唐慎却看了几眼,这年轻的官员见唐慎还在看他,勾起唇角。过了片刻,他收回视线,来到登仙台前,对守着殿门的道童耳语几句。这道童立刻推门进殿,不过一会儿,他就出来,开门让这个年轻的官进去了。
殿门关上,李舒松了口气,小声道:“可算送走了这尊瘟神。”
唐慎问道:“那是谁?”
李舒四处瞧了瞧,明知没有人,还是更加压低声音:“大理寺少卿,苏温允。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往后要是能避着走,就避着走。大理寺共有两个少卿,他也就是个四品的官,但天底下所有犯了事的官都归他管。而且架不住圣上宠幸。登仙台这地方,除了中书省的几位相公,也就征西元帅李景德,户部尚书王子丰,还有他苏温允可以进去了。”
唐慎双目一缩。
苏温允!
『开平二十四年八月初七,圣上召大理寺少卿苏温允。帝曰:‘朕昨夜恐梦,见苍生于牢中哀嚎,血泪栏杆。’苏卿答曰:‘陛下仁慈,臣犹不及。’帝曰:‘以天下哀而朕哀,苏卿哀朕之哀乎?当奖苍生,福泽百姓,朕大赦天下!’是日,宋帝大赦罪人。』
苏温允管着天下所有犯事的官,那么两年前,钟泰生就被他管着!
正想着,殿门又开了,苏温允从里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