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客与杀害温时玉的凶手是同一人吗?若是同一人,是西番教教徒吗?若是教徒,西番教财力雄厚,为何针对一个小商人?
天光越来越亮,商人开门做生意,官道上来往的行人也逐渐增多。到巳时一刻,多数客人已用完早饭,仍没人报丧,纪檀音心下稍定,步行走了一阵,来到张大户家的大宅前,见红漆大门敞着,一个管家并两个家丁一齐迈步出来,管家正在吩咐杂事,一切如常。
纪檀音松了口气,站在树荫下窥探一阵,确认张大户家昨夜无人受伤,这才离开。
再次回到客栈,迎面瞧见谢无风坐在靠门的方桌上,左手托腮,右手夹了一箸子面,眼睛困倦地半睁着,嘴唇轻轻鼓动,吹去面条上的热气。
纪檀音昨夜被人戏弄,此刻仍然郁郁寡欢,一屁股坐在谢无风对面,也不招呼他。谢无风抬头看他一眼,夸张地“哟”了一声:“阿音脸色真差,昨夜没睡吗?”
纪檀音点了点头。
谢无风来了兴趣:“为何?”
纪檀音犹豫片刻,未将遇见黑衣人之事告知与他,只含糊道:“没什么。”
谢无风上下打量他一阵,忽然暧昧一笑:“你不说我也猜的到。”
纪檀音最吃他故弄玄虚这一套,立刻追问个不停:“你猜是什么?”
“我猜,”谢无风微妙地停顿了一会,略微上翘的眼尾浮现几缕戏谑的笑纹,“你想姑娘了。”
纪檀音猝然脸红,气急败坏地拍桌子:“你胡说!”
“哪里是胡说?你别担心,我会帮你。”谢无风从容地向后一仰,别有深意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这时一个身穿短褐的伙计赶来给纪檀音倒茶,谢无风叫住他,问附近有没有院子。
伙计虽然比纪檀音还小三岁,但出来讨生活的早,见多识广,听了谢无风的问话,立即露出同样暧昧的笑脸,音调也拔高了:“任城卫驻扎着几千军爷,当然有数不清的院子!就是不知道官人您想去哪样的?”
纪檀音满含怒意的瞪视渐渐盛满了迷惑,他看看谢无风,又看看伙计,问:“什么院子?”
伙计哈哈大笑:“当然是妓|院啊小官人!”
谢无风也在笑,似乎纪檀音的无知是世上最有趣的事情一般。
纪檀音气得发昏,又想起夜间遭人戏弄之事,心头火起,条件反射地去拔腰间宝剑。谢无风见他动了真怒,连忙将伙计赶走,温言哄道:“别生气了,我逗你玩的。”
纪檀音摸着冰凉的映雪剑,手指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是在迁怒,打不过黑衣人,就恐吓无辜的谢无风和店小二。
好吧,虽然也没那么无辜。
“好了,”谢无风趴回桌子上,右手轻轻摸着纪檀音的眉毛,“别皱眉了,不好看。”
纪檀音近乎本能地躲闪了一下,短暂且轻微,他乌黑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在白净的脸庞上不时颤动。
他能感觉到谢无风粗糙带茧的指尖,它们在眉宇间逡巡,带来奇异的触感。纪檀音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看了谢无风一眼。
谢无风也在望着他,四目相对时,纪檀音心里一慌,脱口道:“昨天夜里我遇到一个蒙面客从张大户家院子里出来。”
“哦?”谢无风收回手,“是什么人?今天也没听见哪里出人命。”
“我不知道,”纪檀音顿了一会,似乎接下来说的话难以启齿,“我打不过。”
谢无风笑了:“打不过就生气?”
“才不是,”纪檀音声音闷闷的,“我怕那人就是杀害温大人的凶手,如果他留在此地继续作恶,我必须阻止他,可是我打不过。”
谢无风撇嘴:“谁说你‘必须’阻止?”
“习武之人自当有所担当,”纪檀音振振有词,“我师门有训……”
“又来,又来。”谢无风痛苦地揉着太阳穴,气若游丝。
纪檀音神态很骄傲:“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记住邪不压正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