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姐,”谢无风怕她大声吵嚷引来下人,劝道,“我们进去说。”
温慕晴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一张圈椅上,肿成桃儿的眼睛充满希冀地望着他,哽咽个不停:“大侠是来带我走的吗?”
“不是,我也不是什么大侠。”谢无风选了个稍远的角落坐了,近乎残忍地说:“我来查看你父母尸首,可是找遍了都不见,因此来问你。”
提及爹娘,温慕晴的呼吸立时急促起来,她按住胸口,嘴里发出几声干哑的哭号。
按说谢无风该将她揽在怀中,温言软语地安慰,可他没有动,只是叹了口气:“节哀顺变。”
“求您带我走吧,”温慕晴跪倒在地,膝行至谢无风面前,作势要磕头,被谢无风拦住了,“我害怕……我爹娘死了,我只有回母舅那里,他素来厌恶我,定会将我草草嫁出去,我还不想嫁!”
谢无风将她扶起来,语声冷冷的:“江湖比你所想的险恶多了,再说,我为何要带你走?”
温慕晴柔弱无力地依靠在谢无风怀里,惨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她咬住下唇,神情有几分挣扎,片刻后低声道:“我自愿侍奉枕席。”
谢无风与她对视一眼,唇角轻扯,后退了一步:“我不需要。”
温慕晴踉跄着扶住桌沿,羞耻感在痛失父母无依无靠的打击下已经变得淡薄,她急切地诉说自己的心意,自打去年初相遇,念念不忘至如今,又说自己甘愿做妾,只要谢无风肯带她离开。
“你太激动了,温小姐。”谢无风转开眼,不去看她狼狈的模样,“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救过你,并不意味着我会一直救你。你想脱离苦海,只能靠自己。”
温慕晴惊慌道:“那您收我为徒可好,我想习武!”
谢无风眼也不眨地拒绝:“资质太差,起步太晚。”
温慕晴终于绝望,目光呆滞地抽噎起来。低低的啜泣声在闺房中持续良久,她擦干泪痕,问:“大侠今日来寻我父母尸首,是想与他们报仇吗?”
谢无风颇无情地说:“单纯好奇谁下的手而已。”
温慕晴已经习惯他字字如刀,点头道:“大侠不愿带我走,是我福薄,注定要过寄人篱下的猪子。我只求您一件事,替我爹娘报这血海深仇!”她从描金头面匣里取出一锭金子,几支沉甸甸的珠宝首饰,双手捧着,对谢无风深深一揖。
谢无风接过来,随手丢在案上,问温慕晴,昨儿夜里,可有人看见刺客。
温慕晴摇头:“晚上没人听到任何动静,天亮时丫环才发……发现……”
谢无风又问她几句,得知尸首已被调查的官员运走了,因为“死状实在蹊跷残忍,他们拿不定主意”。温老爷和夫人均被一刀割喉,同时又身中奇毒,不到一日尸体就发黑发臭,起满拳头大小的脓包。温慕晴不过匆匆一瞥,就被吓得昏倒。
谢无风听完,静了一会,谢过温慕晴就要离开。
温慕晴泪眼朦胧地问:“大侠可是有线索了?”
“还不确定。”谢无风推开房门,闷热的气息迎面扑来,让他感到一丝烦躁。
“你会替我爹娘报仇吗?”
“再说吧。”
温慕晴着急追赶他,却被繁复的长裙绊倒,膝盖磕在门槛上,霎时鲜血淋漓。她问:“我以后还会再见到你吗?”
谢无风转过身,定定地看她一眼,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我希望不会。”
日上三竿时,纪檀音终于醒了。他揉着太阳穴,瓮声瓮气地叫小二打水洗脸。不多时门开了,有人端一盆热水进来,纪檀音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吩咐:“搁面盆架上吧。”
“还不起吗?”一个戏谑的声音说:“阿音可真能睡。”
纪檀音猛地坐直了:“谢兄,怎么是你?”
谢无风笑而不语,坐在一旁观看纪檀音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衫,穿上皂靴。
纪檀音收拾停当,掬了一捧热水洗脸,听谢无风说道:“先前我出去闲逛,遇上几个押送温时玉尸身的官吏,他们叫我瞧了一眼,老天爷,可真吓人!”
纪檀音听了,立刻丢下布巾,让他详细讲讲尸体的情况。
谢无风把温慕晴的话转述与他,纪檀音眉毛慢慢揪起来,问:“其他呢?脓包里可有蠕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