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唐两位家主踏入林家之时,陆成泽便接到林府中暗探的禀报。
天枢站在他身侧撑起一把油纸伞为陆成泽遮挡着头顶的烈日,恭敬的问道:“若是孙唐两家伸出援手,拉了林家一把,岂不是让他们三家联系的更加紧密?”
陆成泽将手中的情报纸拈在指尖,用力一搓揉得粉碎,嗤笑了一声道:“商人重利,若是他们能枉顾到手的利益去谈什么情分,那么杨家也就不会这么轻易落败。”
江南四大家族,盘踞江南数百年,历经几代朝局更迭,心中对朝廷对皇权都无半分敬畏之心,自然都希望能高旁人一头。
“可是今春他们才结成儿女亲家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是不伸以援手,总不见得就会落井下石吧!”天枢还是固执己见,心中不由得更加担忧。
陆成泽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庭院中间巨大的桃树,笑着道:“不如我们赌一赌,你若输了,便帮我将树顶上的桃儿全摘下来。”
“好。”天枢一口答应,这棵桃树是棵长了近三十年的老树,可能是因为从未修剪过,所以格外巨大,树杈高过屋顶,枝叶繁茂、树荫能遮住整个庭院,普通仆役即便是架了梯子也摘不到上面的那几个。
许是树顶上的桃子 的日头最足,连皮儿都是红彤彤的,一看就知道肯定很甜,即便是陆成泽不打赌,他也会去摘下来的。
但天枢还是笑着看向陆成泽问道:“若是王爷您输了怎么办?”
陆成泽仰头看着树顶,笑了笑说道:“兴化县的县令之职,本王可以做主给你。”说完,含笑的眼看向天枢:“你不是爱吃螃蟹嘛,那儿的螃蟹比阳澄湖的汁膏还要肥厚。”
“这这这……”天枢闻言一下子慌了,若说不想要是假,他们前一任的暗卫,除暗九担任了他们的暗卫统领外,其余暗卫都任了官职派往各地,从军从官都有,由暗转明,从此改换门庭,改头换面,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阳光之下,娶妻生子安稳一生。
锦衣卫再好也是帝王爪牙为世人惧怕,看上去威风凛凛但行事阴诡,旁人纵使惧怕亦不屑为伍。
也正因为有次前车之鉴,此次在从锦衣卫中再次选拔暗卫之事,竞争尤为激烈,他们也会格外拼命,就指望能得陛下青眼挣个好前程。
天枢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强忍着心中悸动,委屈的低声道:“王爷,别逗属下了。”
陆成泽拍了拍天枢的肩膀道:“没有逗你,这些两年你在本王身边相助颇多,你的处事能力本王都看在眼中。当年刚离京,不知你的身份,将你暴露了出来,实属无心之失。江南事的了结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回京受罚,总要为你安排好后路,也不枉你服侍本王一场。”
天枢低着头,眼眸垂下,抿着唇没有说话,一个暗卫隐匿功夫不到家被人抓个正着就是失职,他知道这些年陛下没有处罚他,是看在九千岁还用得上他的份上,他早已做好了回京受罚的准备,万万没想到,镇安王居然连这些都想到了。
都说福祸相依,原本天枢是不信的,现在却不得不承认古人所言非虚。本是灾事,没成想竟叫他占了个大便宜。
两人说话间,一名仆人走了进来,站在不远处作揖躬身。
陆成泽明了,孙唐两位家主已经离去,便点了点头挥退仆人,轻叹了一声道:“好戏开始了,轮到我们登场了,走吧。”
天枢立即举着伞跟上,心情无比雀跃,却又要压抑住不敢表露出来,强忍着欢喜,更加殷勤,小声嘟哝道:“江南的太阳与京城不同,雨后格外灼人,王爷小心些莫要晒伤了……”
陆成泽带着天枢,乘坐着张扬的八骏马车来到林府。
林府的门房见到紫檀香木镶嵌着金色麒麟的马车,便知晓是谁的车架。
一边将大门打开,一边急切的跑着前去禀告家主。
林家家主虽然此刻心情烦躁,但陆成泽到来他也不能不强撑着心神脸上挂着笑容前来相迎。
“王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林家家主在马车外躬身行礼道。
天枢推开车门走了出来,随即掀开车帘,伸出手,让陆成泽扶着他的手腕,下了马车。
林家家主再次躬身道:“王爷宾临寒舍,真是林府之幸,还请快快进府。”
陆成泽矜贵倨傲微微勾起嘴角,抬脚走进了林府。
两人在厅中相对而坐,林家家主脸上挂着拘谨的笑意问道:“不知王爷驾临,有何吩咐?”
陆成泽看着林家家主轻笑着,直捣黄龙道:“听说林家的粮库泡了水,里头的粮草都用不得了?”
此话如同一把利剑,直插心头,林家家主脸上的笑容一僵,伸手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散:“镇安王明察秋毫,天灾人祸只能自认倒霉。”
陆成泽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茶杯,啧了一口茶水,杯中是最顶尖的雨前龙井,价值千金,便是在陛下的内库中也不可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