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犹豫了一番回答道:“好像是未时初离开的。”
陆成泽点了点头,抬起手挥了挥,小太监躬身将铜盆端起退了下去。
陆成泽低头看着地上阳光照射进来的影子,推测现在应当已是申时,他真的睡得太久了,而有些事不能耽搁,他不敢赌太后的耐心,万一真的将那件事透露给萧毅瑾,那么他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
陆成泽到御书房时,萧毅瑾独自一人在大殿里批阅奏折,手中的朱砂笔不断的写下批注,整个大殿中一片沉寂,安静的让人心生惧意。
陆成泽一步一步走近,每一步踏在殿中的汉白玉石板上都会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萧毅瑾抬头看着陆成泽,脸上的神情并无往日瞧见他时的惊喜与高兴。萧毅瑾握住朱砂笔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笔尖凝聚的红色朱砂墨滴落在奏折上。
萧毅瑾好似惊醒了一般,垂眸看着墨痕在纸上晕染开,如同鲜血一般红的灼眼。
他下意识的将笔搁置在笔架上,慌乱的用一旁的棉布帕子用力的按在奏折上擦拭,但墨迹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晕染的更多。
看着手上一塌糊涂的奏折和同样染上墨迹的帕子,萧毅瑾愣了愣,深吸了一口气将手帕丢到一旁。
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装作不知,便没有发生的。
比如奏折上擦不掉的墨迹和陆成泽想要离开京城的心思……
陆成泽走到大殿中央,躬身行礼:“陛下。”
“亚父。”萧毅瑾低低的唤了一声,手上的奏折被他用力捏得皱起,但他的脸上依然淡然如常:“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陆成泽注视着萧毅瑾,而后,忽然跪在地上,双手相交与额前,躬身叩首道:“臣愿去江南,为陛下查清盐政贪墨,以及江南府士族官商勾结之事。”
萧毅瑾眉头皱起,看着跪俯在地上的陆成泽,纵使是最卑微的姿态,他的腰也依然挺直。
这是萧毅瑾爱陆成泽的地方,他坚毅果断,一旦有了决定便会坚持到底,无论面对谁都从不服软,前世纵使是濒死之际,他的仪态风姿也没有丝毫变化。
但此刻萧毅瑾却恨极了他的从容与固执,让他无从下手。
“亚父。”萧毅瑾最后努力的劝服道:“您在京城陪着朕就好,江南那边朕自有决断。”
“可明明,微臣是最好的人选。”陆成泽抬起头看着萧毅瑾说道。
萧毅瑾霍然起身,愤然地质问道:“亚父,明明说好了会陪着朕,为何忽然变卦,又想要离开?”萧毅瑾深知,陆成泽是重诺之人,绝不会轻易出尔反尔。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忽然态度大变,一门心思就想着离开他?
萧毅瑾不懂,明明此前他们之间一切如常没有发生任何矛盾。
陆成泽依然沉默不语。
萧毅瑾从御案后面走出,走到陆成泽身边,俯身将陆成泽扶起,他握住陆成泽的双手,视线紧紧盯着陆成泽的眼睛,一字一顿,咬牙道:“朕,绝对…绝对,不会让你离开京城,也不会让你离开皇宫,更不会让你离开朕的身边!”说着嘴角抿直,握住陆成泽的手更加用力收紧:“你死了这条心吧。”
纵使陆成泽是最好的人选,可朝中也并非毫无可用之人,顶多是多花费些时日罢了,但他绝对不会让陆成泽离开。
陆成泽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微臣不是要离开,待江南事了,微臣便回来。”等三年后归来,若是萧毅瑾待他之心依然如今日这般没有丝毫改变,那么陆成泽便再也毫无顾忌,只要萧毅瑾还要他,他便永远陪着萧毅瑾,再也不离开……
“江南事何时能了?”萧毅瑾反问:“一月?两月?半年?一年?还是三年五载?”
萧毅瑾好似想要将陆成泽的捏碎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他沉声道:“人生短短数十载,过一刻便少一刻,朕不想与亚父错过任何一点一滴的时光。”
江南事务纷杂,便是陆成泽前往,也同样会被整个江南士族排斥在外,想要打破现况谈何容易,绝非短时间内可以查清江南府的贪腐官员。如今萧毅瑾片刻都不想离开陆成泽,更何况江南那么远,连归期都无法确定。
“三年。”陆成泽凝望着萧毅瑾答道:“三年之期,臣定会为陛下肃清江南府。”
“不要说了!”萧毅瑾打断了陆成泽的话,只要想到陆成泽会离开他,萧毅瑾的心中便如同烈火焚烧,此刻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
“亚父,你累了,回凤泽宫休息吧,朕批完奏折就回去陪你的。”萧毅瑾甩袖松开陆成泽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不再看陆成泽一眼,他沉声吩咐道:“来人 送亚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