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虽然并非大朝会,但群臣皆至,比之大朝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成泽与韩陵虽然相熟但人前却是井水不犯河水,向来装作素不相识。
两人前后脚进入大殿,陆成泽见到站在角落处的陈无忌与陆永安,脚下迟疑了一瞬,便走了过去。
陆永安与陈无忌相对站立,陆永安微微抬头便看到了陆成泽,立即躬身行礼,道:“见过叔父。”
陈无忌也转过头来,神情淡漠,不似昨晚一般悲怆,也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熟络,与陆永安一样躬身行礼道:“见过镇安王殿下。”
陆成泽瞪大了眼,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心中无比伤感的叹息道:“无忌,你我二人,何至于此。”
陈无忌收了礼,冷笑了一声,看着陆成泽道:“你心中可有半分将我当做朋友?”
“当然!”陆成泽的话脱口而出,他讶异的说道:“你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们相识这么多年,除了你还有谁能算的上是我的知己!”
陈无忌看着他的眼睛,咬着牙沉声问道:“可你心中除了那个小皇帝,可曾记挂我半分?”
陆成泽语塞,他看着陈无忌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陈无忌在气什么,昨日之事乃是无解,他手中的所有权柄必要逐一交到皇上的手上,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陈无忌见陆成泽不说话,心中便已经知晓他的答案,陆成泽为了那个小皇帝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舍弃,那么他这个知己有能算得了什么呢。陈无忌冷笑着,再也不看陆成泽一眼,躬身行了个礼便与陆成泽擦肩而过,走向其他人。
陆永安跟在陈无忌后面,他看着陆成泽脸上茫然的神色,轻笑了一声,带着淡淡嘲讽,躬身行礼道:“叔父,侄儿告辞!”说完便快跑了几步,追上前面的陈无忌……
陆成泽转过身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脸上的神情终于带上了几分慌乱。他不懂,何至于此,数月未见,他们的关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陆永安脸上带着一丝愁绪来到陈无忌身边低声道:“老师,您莫要怪罪叔父,叔父他心中当然也挂念着师父,他只是对陛下太过忠心罢了。”
“忠心?”陈无忌冷笑着道:“我看他是被猪油蒙了心!他要让政我不反对,就他那个残破的身子,多多休养说不定能寿终正寝,但是他却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我瞧他是在找死!”
陆永安抿着唇,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与担忧,问道:“师父,那该如何是好?”
陈无忌拍了拍陆永安的肩,安慰道:“别怕,他对我无情,我却不能对他无义,他自己不留后路,那我便为他留一条后路……总不能让我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有老师这句话,弟子便安心了。”说着陆成泽作揖躬身,无人瞧见他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垂下的眼眸中蕴满了势在必得的意气……
不多时陛下驾到,萧毅瑾坐在龙椅之上意气风发,一旁的麒麟椅上的陆成泽神情却有些落寞,此次朝会本无甚大事,只为封赏此次平叛的有功之臣,圣旨昨日便已经拟好,出战士兵皆有封赏,伤患阵亡者也发足了抚恤金。
陆永安年龄尚小此次虽然有功,但封赏名册之中并无他,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陆永安也知晓原因,所以心中并无怨怼。而陈无忌凭此战之功直接进入兵部,破格担任三品兵部侍郎。虽不合乎官场晋升规则,但此战陈无忌一人调派全部辎重,协调各方势力,整个大军后方无忧,同样功不可没,所有人也都见识到了他的手段能力,对此并无异议。
一封封的封赏圣旨皆已经宣读完毕,就在萧毅瑾准备退朝,小金子照常例唱喝:“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刚刚获封的陈无忌走出队列,上前一步道:“陛下,臣,有事禀奏。”
“爱卿有何事禀奏?”萧毅瑾疑惑地问道。
陈无忌看了一旁的陆成泽一眼,又转看向萧毅瑾道:“此次朝会,陛下封赏所有平叛有功之臣,便连微臣这个白身也得封侍郎之位。”说着陈无忌跪在地上朗声道:“可是此番最大的功臣,陛下却无半分封赏,臣心中惶恐不安!”
萧毅瑾原本带着笑意的神色慢慢收敛了起来,他神情冷淡地看着下面跪着的陈无忌道:“那爱卿意下如何?”
所有人都知道,此战首功当属镇安王陆成泽,可是陆成泽如今已经是一品摄政亲王,可见君不拜、可佩剑上殿、上可斥君、下可诛臣,军权独掌、摄政监国……种种特权早已封无可封。所以不止是此事,以往其他事情有功封赏,陆成泽皆不算在列。纵使他是首功,此次也是一样,所有人下意识将陆成泽忽略了过去。
如今陈无忌骤然提及,所有人都悄悄抬眼,看向上位的萧毅瑾陆成泽二人。
陈无忌能入宫教导帝王,也是因陆成泽举荐,众人皆知陈无忌与陆成泽私交甚好,所有人都将陈无忌当成陆成泽一派,所以此刻陈无忌忽然出来为陆成泽请功,众人不知这是否是陆成泽授意。
不止是朝臣怀疑,就连萧毅瑾也有这样的疑心。
“镇安王殿下,乃是此战首功,若镇安王无封赏,朝野上下如何心安。”陈无忌双手交叉于额前,磕头行礼道:“请恳请陛下,赐下丹书铁券,镌刻镇安王以往功绩,昭告天下,以安功臣之心。”
陆成泽瞪大了眼睛看着下面的陈无忌,此刻的陈无忌跪俯在地上,平时风流不羁散落在肩头的发尽数束起,乌沙黑羽的礼冠戴在头上,让陆成泽觉得无比陌生。他立即从麒麟椅上站了起来,面朝萧毅瑾躬身行礼道:“微臣此战皆是为陛下,为大周,能凯旋而归便是万幸,无需……”
“镇安王大忠、大义!”陆成泽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陈无忌打断,陈无忌直起腰,看着上面的陆成泽与萧毅瑾笑着道:“镇安王忠心耿耿,心怀天下,更不能不赏,否则便是伤了忠臣的心啊!”
萧毅瑾看了看陆成泽又看了看陈无忌,他不知陈无忌此言是否是陆成泽授意,亦不知陆成泽推拒是以退为进还是欲拒还迎。但是话已至此,他若是不愿封赏陆成泽确实会寒了天下臣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