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势在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掌中之物,皇室又如何,帝王又如何,照样不过是摆设而已。
他左右逢源,这般努力往上爬,就是想着能有朝一日若是权势之争爆发之时,能陪伴陆成泽左右,为之臂膀,助其一臂之力。
可是如今,他的种种筹谋还未开始,陆成泽却告诉他,不需要了,什么都不需要,天下、权利、地位,所有的一切陆成泽从未放在心上,这些都是可以随时让出的东西……
陆永安觉得难以置信,更加难以接受,他闭了闭眼,觉得喉间干哑,每说出一个字都带着痛意,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叔父,您不止是普通的亲王,您可是摄政之王。”
掌天下军权,辅帝王之政。
古往今来,辅政重臣向来难得善终,即便是陆成泽主动让步,可一旦手中权势尽失身家性命尽付他人之手,恐怕也难逃一死,唯有如田氏代齐,取而代之才是唯一活路。
陆成泽知道陆永安的意思,他伸手拍了拍陆永安的肩膀笑着道:“你能有此心,知晓有人挂念着我,我心中很高兴,陆家永字一辈中我瞧了,往后恐怕便是由你全权执掌陆家了。”
“叔父!”陆永安心中急切,他急的眼眶发红,颤抖着唇道:“叔父,陆家势微,刚刚起复十来年,叔伯一辈尽毁灭,几位年长的兄长最高不过三品……侄儿与众兄弟还未成长起来,往后还需叔父多多照看,叔父……若没有您,陆家便会再次跌落尘埃!”
陆永安双手相交,抵在额前,重重地磕了下去,哀声道:“叔父不慕权势,但还望叔父多多怜悯侄儿与族中兄弟,陆氏一族…经不起了……”
陆家起复始于陆成泽,陆家荣耀系于陆成泽一身,不仅仅是他,整个陆氏一族,都有为陆成泽与帝王日后之争破釜沉舟之心,他与很多族中兄弟都经历过苦难的生活,没有人愿意活得卑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再不济也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再重复一遭。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陆成泽不想争不愿争……
“我意已决……”陆成泽的想法不会更改,他伸手将陆永安扶起,叹息着道:“你放心,纵使如此,我也必定将你们安置妥当。”
“可是,叔父,您可曾想过我。”陆永安咬着唇,微红的眼角沁出一滴泪,顺着脸颊划向尖尖的下巴,滴落在马车的软垫上,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这一片刻的柔软好似从来不曾出现,陆永安看着陆成泽哀声道:“叔父,侄儿从小将您当作榜样,当成信仰,当成仰望的目标,从小便想着,希望以后可以成为如您一般的人,可是如今叔父便就这般轻易将一切都抛下,您让侄儿如何自处?”
当榜样坍塌,当信仰毁灭,当目标丢失,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永安,你还小。”陆成泽拍了拍陆永安的肩说道:“我希望你快乐的活着,我从来不是一个什么值得学习的榜样……你放心,即便是我以后有什么,也绝不会牵连到你们。”
“陆家倚靠您而立足京城,您与陆家在天下人眼中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您说不牵连,可旁人会这样想吗?”陆永安挺直了腰,避开陆成泽的手,这是陆永安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对陆成泽怀有怨气。
当年陆氏一族也是世家大族,一朝覆灭,全族五百多人再次归京之时不足百人,流放途中,那些押解的官吏皆以折辱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取乐,一路之上族中多少女子不愿受辱自尽而亡。那个时候他虽未出生,但这些年来每每跟着父亲祭祀着供奉在家中祠堂中的一块块无字牌位,都觉得无比感伤。
他本该还有三个姐姐,却死在流放之地,受礼法所限那些未曾出嫁的姑娘,她们连名字都没资格刻在牌位之上……
他眼中眷恋敬仰的神情慢慢变得冰凉,抿着的嘴角勾起一丝冷漠的幅度,他看向陆成泽,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无比淡漠的说道:“叔父,我与叔父不同,我从不将性命前程交予旁人手中,我只信我自己……”
陆成泽头一次正视面前他视为孩童的子侄,在他面前表露出毫不掩饰的野心。
一时间,马车中一片寂静,两个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偏开视线,画面好似静止住了一般,连外面喧嚣的声音都一下子好像被隔断在马车外……
“吁~大人,到了。”马车行至午门广场停了下来,勒马停车的颤动将两人之人的沉默打破。
陆永安率先垂下头,再次行礼叩首,直起身时看着陆成泽,道:“叔父不想做的事情侄儿去做,叔父不愿做的事情侄儿去做,叔父做不到的事情,也交由侄儿去做……陆氏绝不可成为他人口中鱼肉,任人宰割……”
说完,陆永安便直接转身钻出了马车,这是头一次,陆永安没有看着陆成泽的背影,也是头一次陆永安在陆成泽面前不再是温顺的面孔。
陆成泽隔着轻纱车帘看着陆永安走远的背影,看着他将怀中佩戴的匕首交到一旁登记查验的侍卫手中,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宫殿。
陆成泽的眉头蹙起,眼中忧虑顿起……
作者有话说:
来北京过冬了,暖气真的名不虚传,大冬天的穿着短袖睡裙都觉得热?
可能水土不服吧最近就一直拉肚子,厌食症严重到喝水都吐,所以最近真的虚得起不来床,我这几天已经有点适应了,会尽量更新的~
第79章 丹书铁券
陆永安大步走入设宴所在的海晏殿,刚踏入宫门就被早就等候许久的孙正德从背后扑住。
孙正德趴在陆永安的背上笑着道:“你怎么才来,我们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