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陆成泽淡淡地说道:“微臣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为了让陛下与太后在宫中过得更安稳,只要想着这个,那便都是值得的。”
萧毅瑾沾湿了布巾,抿着嘴唇,轻轻地在陆成泽背后擦拭,伤口早就已经愈合,但是暗红色的伤疤即便是用再名贵的伤药也不可能消失。陆成泽背上伤疤纵横交错,刀伤箭伤比比皆是,萧毅瑾已经问不出口,他伸出手从一道道伤痕上划过,陆成泽说不痛,但是萧毅瑾的心中却一抽一抽地替他在痛。
前世整个大周所有人都知道陆成泽是战无不胜的战神,是以杀止杀的杀神,别人惧怕他、仰望他、崇拜他,却从来没有人想过,陆成泽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一次次的征战,他的每一个功绩都是用一身的伤痕换来的。
萧毅瑾闭了闭眼,想起了前世,那个时候的他只想着陆成泽控制军权却从来没想过陆成泽为何能掌控那么多的军权,又为何那么多的将领愿意臣服于他。
陆成泽感觉萧毅瑾在身后愣住,没有动作,只以为自己满身的疤痕吓到了他,轻声问道:“陛下,微臣身上不雅观,是不是吓到陛下了?”
“当然没有,朕只是在心疼。”萧毅瑾下意识反驳,说完又僵硬地解释道:“亚父身上这么多伤疤,母后若是知道了,一定也会心疼的。”
陆成泽轻笑着,转过身看向萧毅瑾道:“那便不要让太后知道,太后一介弱女子,咱们男人在外头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她担忧的好。”
“嗯。”萧毅瑾点了点头,应道:“听亚父的,不让母后知道。”
陆成泽身后摸了摸萧毅瑾湿漉漉的头发道:“陛下也不要担心,都是些陈年旧伤,早就痊愈了。”
萧毅瑾忍不住的问道:“一军统帅,坐镇后方便可,亚父怎么受这么多的伤?”
“一军统帅亦是从兵卒开始做起,就如永安伯世子史兴业,世子之尊一入军中刚开始也不过是百夫长而已。”陆成泽不禁笑着回答道:“臣当年受太上先皇恩典,入军中担任先锋中郎将,若想服众当然要身先士卒,唯有压过旁人的功劳才能让人信服。”
萧毅瑾抿了抿唇道:“亚父,朕往后必不让亚父再受半点伤痕。”
这句话萧毅瑾出自真心,陆成泽如白玉般细腻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疤,一道一道显得格外狰狞,也让萧毅瑾心中多了几分不忍。
陆成泽嘴角弯起,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他是真的觉得开心,以前受再重的伤,即便是血液流尽,即便是痛不欲生,他也要遮掩好伤痕,不让任何人察觉,他是太上先皇手中的好用的棋子,是先帝手上锋利的刀子,他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虚弱,皇上不会需要无用的棋子与软弱的刀刃,也没有人会心疼他痛不痛,也不会有人在意他难不难受,即便是他死去,恐怕他们也只会遗憾少了一个好用的工具。
唯有萧毅瑾会问他痛不痛,会看着他的伤疤说不会再让他受伤。
陆成泽看着萧毅瑾叹息着道:“有陛下这句话便够了。”
只要有这句话,为棋子、为刀刃他都心甘情愿。
即便是以后萧毅瑾长大,觉得他这个摄政王碍事了,想要将他清除,他也不会觉得痛苦了。
他会记得,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曾经有那么一刻将他放在心中,会心疼他,会想要保护他,只要有这句话足以抚平一切的伤痛......
浴池中温度高,虽驱散了寒气但也不宜泡得太久。
不多时,小金子站在屏风外催促道:“陛下、九千岁,半个时辰了,再泡下去恐对龙体有碍啊......”
陆成泽拍了拍萧毅瑾的屁股道:“陛下您先上去吧,记得让伺候的人给陛下擦干了头发。”
“好。”萧毅瑾没有多留,他知道如果他留下只会让陆成泽难堪。
萧毅瑾走到白玉屏风后,几个太监上前,小金子为他披上柔软的寝衣,旁的小太监,有人捧着梳子,有人拿着布巾,很快将萧毅瑾的头发擦拭得不再滴水。
萧毅瑾拨了拨胸前微湿的头发,隔着屏风冲着里面道:“亚父,朕先回寝宫了,您泡一泡也早些出来。”
“是。”陆成泽的声音夹杂着水声含含糊糊的传了过来。
萧毅瑾没有多留,转身走回寝宫。
坐在寝宫的榻上,萧毅瑾挥退小金子,自己拿着布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头发,看向小金子问道:“镇安王那边可有人伺候?”
小金子垂首道:“奴才是安排了人的,但是镇安王九千岁没有留人,所以......”
“算了。”萧毅瑾打断了小金子的话,将布巾丢到小金子手上站起身道:“你留下,我去看看。”
小金子看着萧毅瑾急匆匆走远的声音,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留在了寝宫里。
萧毅瑾快步走到凝华宫,轻软的千层布鞋底,踩在地上没有一丝声响。他悄无声息地摸到里面,穿过层层帷幕,最后隔着三四层纱布看到里面隐约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