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俭昌留意到,轩辕曜左手隔着衣服按住沈临的手臂,右手却直接抚在贺熙华的手背上,而似乎沈临也留意到这点,看着袖子上的龙爪满脸微妙。
“对了,”沈临从袖中抽出一张请柬,正好不露痕迹地将袖子抽了出来,“先前碰见赵之灿,他婚期定在五日之后,请臣将此转交给陛下。”
轩辕曜左手接过那请柬,对周俭昌道,“算起来,朕入京以来,也就是赵之灿还给朕几分面子,二度收到帖子,竟全是他的。”
“他也是犹豫再三,才斗胆相邀。”
轩辕曜定睛看那请柬,一看便笑了,递给贺熙华,“你看。”
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孙熊”二字,贺熙华微微侧头,不无欣慰:“陛下下场一遭,倒是交到了几个同科好友。”
轩辕曜得意一笑,他与此科举子既有同科之谊,又有君臣之分,自然交情不同寻常。他对钱循与赵之灿二人格外上心,对马不疑等人也多有关照。比如钱循往河南道赴任后,便惊异地收到了皇帝密信,信中不仅是例行公事的劝诫教导,更有关乎官场庶务的提点,最后皇帝还请他定期密奏当地风土人情、吏治民生。至于赵之灿,因婚事并未外放,而是留在京中。轩辕曜一反帝王只去太学辟雍一次的定例,几乎月月都去太学讲学,与翰林学士们讲经论辩,每每都让赵之灿在身旁侍从。
承明十二年的魁首对同科之看重,可见一斑。
因沈临在侧,轩辕曜便未留膳,恋恋不舍地看着他们告退后,只与周俭昌用了些家常小菜,忧愁道:“周叔,朕方才猛然想起熙华与崇泰之事,刚刚当着他的面提及崇泰大婚,你说他会不会……”
周俭昌无奈道:“陛下可曾与贺大人深谈过此事?感觉每每提及此事,你都会心烦意乱,长此以往,就算不是魔障,也是个心结。”
“唉,熙华是何等仁善心软的人物,周叔你又不是不知,就算朕为了争权夺利坏了他的姻缘,他也只会怕朕愧疚,故意强颜欢笑。”轩辕曜忽而觉得碗中的蒲菜都不再鲜美,悻悻地放下竹箸。
周俭昌心知劝也无用,转移话题道:“既收了帖子,陛下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轩辕曜撇了撇嘴,“郡主大婚,殿中省自有定例,自然会有人赏下。朕只需备好赵之灿那份,题字送他便是。”
“只剩五日了,陛下还得装裱……”
轩辕曜叹道:“你说的是。”
他目光悠远地投向高处蓬莱殿的飞檐,缓缓道:“周叔,你说日后咱们贺大人成亲,朕又该送他什么呢?”
若不是那个“朕”字,周俭昌简直梦回临淮,想起当年的孙熊虽身处乡野陋室,却满腔热血、为民声张,与贺熙华虽有上下之别,却谈笑无忌、形影不离,再看看眼前这个身处九重宫阙,却整日陷于尔虞我诈的孤家寡人,心中生出无限怅惘,“以陛下与大人的交情,恐怕送什么,大人都是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