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大多时候都不大痛快,尤其是今日。

若是那不该说不能说的缘故,便是因为今天这个日子很是微妙。

当今圣上的生父 也就是已薨的圣英太子,三年前就是驾薨在这样一个深冬,如今三年热孝已过,又是新君登基后的首个千秋节,大操大办些也是应该,但是回想起当年满城素缟的景象,于今一对比,多少让人生了些物是人非人心易变的感触。

故而,倘若这个与先太子兄弟情深的九殿下来了,那想都不必想,定是一万个不痛快,一肚子冷嘲热讽等着了。

这个道理,在座的王孙公卿都心知肚明,奈何拗不过被蒙在鼓里的新君,才一再上赶着去请他来找不痛快。

谢明澜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赌气,宫人再三来问询了是否开宴,他都沉着面容不语,众人与这位多年养在别苑的新君很是不熟,见状更是摸不清他的心思,顿时纷纷敛了神情,皆自屏息凝神起来。

就在僵持之际,不知是否有机灵的内侍溜去搬了救兵,忽有太后的贴身宫女传了懿旨出来,命国师玉和走一趟九王府,去请九王爷谢时舒。

玉和应声自长案后绕出来,在谢明澜黑沉沉的目光下,迤迤然行了礼,领旨而去。

过不多久,他果然同一人并肩行了过来,临进入堂,玉和才像是突然想起规矩礼仪,放慢了一步跟在那人的身侧后方。

这人一进来,就抬起那湛灰的眸子有意无意地向在座诸公中扫了一眼,也不知他在看谁,但场面顿时鸦雀无声了。

谢明澜直视着他,见他今日一身素白,腰间用一条玉 系了,配饰也是简单得近乎寒酸,整个人素净得过分,说是来参加新君寿辰宴有些勉强,倒像是来上香祭拜的。

如此倒也罢了,只是这位九王爷因有着一半鲜卑血脉,生得眉目浓秀,深邃得近乎带了几分狠戾,如今即便配上这身素净的,也总会让人产生下一瞬就有鲜红溅在他的白衣上的错觉。

他行至近前,缓缓跪下行了礼,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板正道:“臣谢时舒,恭贺陛下寿辰。”

说完这句,就停了。

众人连同谢明澜都等着他后面的贺词,却不知这人是忘词了,还是在这大好日子成心找不痛快,他就这么坦然的沉默了下去。

在这难言的沉默中,在场众人皆侧目望着那个人,忐忑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审视者有之,一时间各怀了心思,堂中却静得一丝一声也无。

当这段静默即将从短暂转为尴尬时,那位新帝没有再等,他开口平缓道:“小皇叔免礼,听闻你有恙在身,来了已是难得,难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