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尹抬眸看着她,一向冷静深邃的眼眸如今泪光闪闪,盛着几分脆弱。
“师父和义父救我,其实冒着极大的风险。我的身份,和小七不一样。”
江尹淡淡道:“他是七皇子,是先皇后的儿子,也是皇上最心疼的孩子。而我,我身上除了流着他的血,还流着前朝皇室的血。”
眼里的脆弱褪去,替换上一丝冷峻。
“我除了是当今皇上的儿子,还是前朝公主的儿子。天门关一战战败,师父和义父的死,我都逃不了干系。”
戚飞燕摇摇头,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坚定不移地告诉他,“哥,别这样想,这跟你没关系。”
江尹在她额头轻轻蹭了下,抱住了她。
戚飞燕用手在哥哥的后背轻轻摩挲着,问:“你何时知道自己身世的?”
“上一世,就查到了。”
江尹声音有些恹恹,“娘从不告诉我我究竟是谁,我的记忆里,从出生起就好像一直在逃亡。起初是很多人带着我们一起逃,后来只剩下了我和娘亲两个人。她带着我跋山涉水,穿过山海,带我走过了很多地方,也吃了不少苦。直到那日……我们逃到一个刚刚发生过瘟疫的村子,被追上了。娘把我藏好,就暴露了。”
那些久远的记忆,是贯穿他童年到长大成人的噩梦,始终没有从记忆里消除掉。
时常半夜惊醒,就是一头冷汗。
如今说出来,竟前所未有的轻松。
“师父和义父救了我,把娘安葬好后,他们便将我带走。师父还保留了我的母姓,长大后一查便知。”
江尹稍稍放开戚飞燕,眼神深沉又复杂,“只是我一直不肯相信,也不愿相信,自己别扭了很久。直到那次大战,我将他从北漠铁骑中救出,残了双腿。那一刻我认命了。我冲过去救他的时候,想着他是皇帝,不管我能否将他救出,这都是大功一件。可真到了危急关头,我脑子里想的竟然是……父亲。”
说到这,他笑了下,笑容里满是对自己的嘲讽。
戚飞燕握了握他的手,她知道哥哥心里的矛盾与挣扎。
“其实伤了腿,于我而言是因祸得福。”
江尹再说起过去的事,神情已经十分平静,“以前的我太过要强,也太过锋利。一方面我想给师父和义父争气,想帮他们早日挑起戚家军的大梁;另一方面,我也想让他看看,我被师父和义父教得极好,一点都不比他养大的那些儿子们差。可是我忘了,我身上还流着前朝皇室的血,我越卓越,他越忌惮。”
戚飞燕心里一惊,原来哥哥还存了这样的心思。
可是一想到当今圣上多疑的性子,换做是她,她只怕也会这样想。
再一想,这么多年来哥哥在朝堂之上平步青云,处处受皇上倚重,恐怕也是因为他残了双腿,对皇位构不成威胁,只能做一个孤臣。
所以当哥哥的腿好了之后,皇上对他的态度才转变得如此之大。
帝王之心,真是高深莫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