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家不嫌弃,明川也乐得如此。他想一想,还觉得有趣,自己的冠礼居然是蹭了别人的,更别提这人与自己还是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这个词很有意思,明川游历四方,所遇见的莫不是萍水相逢的人,他在京城二十年,竟还没有这两个月认识的人多。明川是觉得离别很轻易的人,与一个人相遇相识告别,是他短短两月间最熟练的事。
兴许是因为他已经经历过最难的离别,所以余下的,都变得轻而易举。
扬州好风光,京城却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秋雨。紫宸殿被烧毁之后又重建,后边秋千那里的两株老榕树却没有挺过来,入秋之后迅速的枯败下去。容商叫人移了那两棵树,种上了好些竹子,雨声打在竹叶上,平添寂寥。
容商一人坐在廊下,身边小桌子上放了一把银壶,一个石榴杯。他一个人自斟自酌,听潇潇雨落。
明川喜欢坐在廊下,有时候晒太阳,有时候听雨落。他从来不知道明川这么坐着的时候在想什么,直到他自己也坐在这里。
总归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容商想,他在这里坐着的时候,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像是人死之前回味这一生。
明川怎么会喜欢这样坐着呢?容商始终想不明白。
他低下头,明川的冠服就放在他腿上。今日是明川的加冠礼,这冠服是在他冠礼上要穿的衣服。皇帝的冠服复杂又厚重,明川曾说,还好他的生辰是在秋天,若是夏天,闷热不已,若在冬天,非得将手脚都冻僵了。
眼下可好,干脆就不要这一身冠服了。
容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壶旁边放着几页纸。那是明川留下来的,一封给静荣,一封给魏南卿,一封给徐成玉,但其实这些都是给容商的。
明川想全了静荣的心愿,全了徐成玉的心愿,也把自己的心愿摊在容商面前。
秋风更凉了,廊那头走过来一个小孩子,是魏南卿,现在该叫他明南卿了。
“你来做什么?”容商问道。
明南卿一朝丧母,越发的沉默寡言,容商只将他养在宫里,并不怎么管他,对他的态度很冷淡。
“我想见舅舅。”明南卿还不知道明川已经离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