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菀原本以为最近会风平浪静,就算有事,也是谢沛挑事。
现在十月二十,他是十一月初六生辰。
如果现在生辰时立为太子,那必然要搞事情。
可没想到想搞事情的不是他,若是圣人。
圣人终于从病榻上起来,说出来的一句话便是,他要立新后。
而且要从姜贵妃跟楚婕妤当中选一个。
这话一出,满朝震惊。
立后?
还是立有子嗣后妃为后?
这意思还不明白?
不就是因为谢沛快要到十五,如果不立后,不重新扶一个子嗣出来,那这太子之位就是谢沛的!
所以圣人要赶在谢沛十五岁之前,重新立后!
此话一说,朝堂立刻掀起轩然大波。
立有子嗣的皇后,就说明哪个妃子成为皇后,那她的儿子必然成为太子。
一时间,因为冬日来的平静,忽然变得躁动起来。
如果说姜贵妃跟楚婕妤之前还是水火不容,因为共同对付谢沛,这才勉强联手。
可现在原本就脆弱的阵线瞬间崩塌。
以前也就算了。
现在后位只有一个,她们两个,包括她们的孩子,必然斗得你死我活,不留一点情面。
若成了,那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败了,结果自然不用说。
苏菀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这皇帝也太狠了。
逼着后妃跟谢沛斗个你死我活,想要皇位是吧,想当太子是吧,那就斗去吧。
谁也没想到圣人会这么做。
一时间朝堂动荡,直接分为两派,一方支持立新后,也就是圣人,姜贵妃,楚婕妤的人。
另一方不支持立后,这一派的人不算多,但拿出来一个顶十个,那就是朝中老臣子们,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
当初您娶先皇后的时候怎么说的。
您忘了吗?
您对丁老将军说,此生只有丁英婉一个皇后,再无二人,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丁老将军才同意许配爱女。
当然,这也是为了保证丁英婉绝对的地位。
所以即使先皇后去世那样久,也没人重提立后的事。
唯独姜贵妃提过几次,圣人也不接话。
他当初承诺此话的时候,是当着许多人面说的,不好反悔。
那时候也觉得谢沛不足为惧,他根本没能力抢夺太子之位。
但事到如今,为了阻止谢沛当太子,为了赶在他十五岁之前确定新的嫡长子,圣人直接反口,说要立皇后。
反正他说了立新后,最激动的可是姜贵妃跟楚婕妤。
她们两个既然有心推自己的儿子上太子之位,那就简单了。
你们去斗,斗赢得奖赏,便是太子的位置!
如此一来,根本不需要圣人面对悠悠之口,自然有人帮他辩解,甚至理由都不用想。
这么做确实不怎么体面。
但体面这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用。
当初他怎么登基的大家心里都有数,那又怎么样,他还是稳稳地当了十几年的皇帝。
原本一切相安无事,还是谢沛突然出来,打乱他原本平静的生活,还揭开当年的伤疤。
这让他如何不恨谢沛。
其实圣人也想过,如此优秀的皇子,可能真的是他儿子。
但是不是不要紧,他看着谢沛就烦躁。
每次看到谢沛沉稳有度,做事又屡有奇效的样子,就让他不由得想到先皇。
若先皇在世,定然会夸谢沛。
即使只是想想,圣人心里就能生出嫉妒出来。
想当年他们几个皇子,哪个能得到父皇夸奖?
纵然多被问一句,心里就会高兴得不行,成为所有人怨恨的对象。
但他没有,他别说夸奖了,连多给一个眼神都没有。
父皇喜欢的皇子,要能文能武,要才思敏捷,他哪点都沾不上。
可那有怎么样。
最后还不是他当了皇帝。
所以他现在提起重新立后的事,完全没有愧疚,有的只是对丁家的报复,对丁英婉的报复。
还有对父皇的报复。
如果有人在这,会发现圣人的眼神里带着癫狂,唯独旁边的内侍见怪不怪,可心里仍是怕的。
纵然见过许多次,圣人的模样还是让他们几个害怕。
这种情况从六七年已经开始。
有人说让圣人诵佛经,说不定能静心,也因此给了天悲殿那群人可乘之机。
那些人确实有些法子的,至少能时常宽慰圣人,还有专门熬煮的汤药,好让圣人得以安眠。
谁知道那些人竟是骗子,那些汤药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反正现在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他们被揭穿之后,那些药草被太医们仔细检验,才知道这些汤药确实有安神作用,都能与之而来的,毒性也很大。
一时吃是没什么,但吃得时间长,身体就会垮掉。
但身体一差,圣人自己都会加大药量,然后继续循环。
所以圣人如此模样,他们已经习惯了。
可这事连姜贵妃都不知情,也就他们这些在身旁的内侍知道一二。
他们这些人身家性命都在圣人手中,自然守口如瓶。
而这次要立皇后,只怕是圣人也觉得自己有今日没明日,就算落得不守信诺的名声,也要把谢沛拉下来,绝对不会让他坐上太子之位。
听说他前几日去礼部借册封太子仪典,那礼部竟然还让他借走。
这消息传过来,圣人的精神愈发不佳,卧床好几日,才想到这个法子。
想到太医们说,不要让圣人多思多虑,可这话谁敢讲?
圣人多思多虑又不是头一天了。
此时圣人的乾清宫有多安静,朝堂内外就有多动荡。
反正据苏菀听来,姜贵妃跟楚婕妤,你方唱罢我登台,闹得不亦乐乎。
苏菀听着都觉得胆战心惊,那朝堂之上的争端必不用讲。
幸好苏菀她们不在宫里,听说皇宫内外都寒噤若婵,不敢走错一步路,否则谁知道会被牵连到什么事情里面。
到十一月初的时候,李蓉蓉也被送到礼部,说是被调过来一起帮忙。
但看李蓉蓉惊魂未定的表情,就知道不是这样。
现在礼部总部这边根本不缺人,没必要再调个厉害的宫女过来。
也因为李蓉蓉过来,所以又分了个房间给他们。
但这话刚说,李蓉蓉立刻抓住苏菀道:“菀菀,咱们两个一起住吧。”
这自然是小事。
不过等苏菀刚把东西放到房间里,就见李蓉蓉立刻把房门关上,小声道:“皇宫死人了。”
“还有一个,就死在尚膳监附近!”
还有一个?
苏菀皱眉:“死了不止一个人?”
“不止,我不知道内情,只听说死的人是楚婕妤的宫女,不知为何从内宫跑到外宫,被侍卫乱箭射死。”
强闯出内宫门,这跟行刺的罪名没什么两样。
当时又是傍晚,如今冬日天黑得早,自然显得更加不同。
那侍卫们见呵斥无用,直接乱箭射死了,死了让宫里人认领,才知道是楚婕妤那边的宫女。
具体原因李蓉蓉并不知道,但她目睹了全过程,所以现在整个人有些颤抖,在宫里也屡次出错。
在长官安排下,先出宫一段时间,但又不能说因病出去,否则是会落罪的,对李家也不好。
正好礼部这边有差事,也就调过来。
估约莫礼部尚书也知道,算是默许此事。
“宫里乱了,太乱了。”李蓉蓉说着,眼角泪水已经不停往下掉。
李蓉蓉虽说今年已经十七,但家里也娇养,平时除了做菜,也没经过什么事。
看到有人死在面前,别说十七,就算七十了,该害怕还是害怕。
此时搬出来,也想有个人陪着,否则晚上根本睡不着。
苏菀给李蓉蓉格外煮了碗安眠汤,让她稳稳精神,好好睡一觉。
“如今出宫了,这里又是礼部,不会有事的。”苏菀安慰着,让李蓉蓉先睡。
等她睡着,脸色才渐渐严肃起来。
宫里乱作一团,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后位之争。
两边都盼着对方犯下大错,同时还要面对老臣子们指责,毕竟当初说好的,不会再立皇后。
几方压力之下,死人倒是稀松平常。
什么时候权利更换之时不会有乱子呢。
可这乱子已经过分,明显不正常了。
死在自己宫里,死在内宫,这就算了。
偏偏夺门而出,尸体在外宫。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会让苏菀她们知道,只是第二天小朝会上闹成一团。
连中极殿大学士都出来说了几句话,大意让他们不要再闹。
可他们怎么会听。
现在已经是十月二十八,还有七八天时间,就到谢沛十五生辰。
若不能这之前决断出来,谁还能斗得过当太子的谢沛?
要知道太子跟皇子的身份,别看只隔了一层,但待遇天差地别。
不说其他的,如果普通皇子结交大臣,这是结党营私,太子结交大臣却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