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林眼神阴鸷。答应会送命,不答应,主子正是用人之际,暂时不会把他怎么样,但会在心里留下他不忠的印记。重华故意以退为进,就是想要他好看。
墨林都还记得怎么量刑,姜初亭当然更清楚。姜初亭知道重华是为了替他出气,才一直揪着墨林不放,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其实他都没在意了。
他也不是对墨林还有什么师徒情谊,只是墨林今时不同往日,这样要他的命,恐怕不妥。
但不能当众直接驳了重华师兄的话,他略一思索,墨林最重的刑罚就是伤了他这个师父,便道:“伤了九重天弟子,让他自行去戒律堂领罚。至于伤了我,便由我来亲自罚他罢。”如此,墨林顶多被打三十几棍,但就这些,也够他受的了。
姜初亭话还没说完就被重华用力瞪了一眼,但沉吟片刻后,他还是同意了,“就按你说的办。”
姜初亭扫了眼墨林,墨林也在看他,见他望过来,神色不明把目光移开。
“师兄,再无其它的事,我就先告辞了。”姜初亭准备退走,谁知那个叫小九的少年突然道:“等一下。”
姜初亭站定,黑眸看向他。
小九微微冲着他抬了抬下颌,以一种倨傲的眼神端详着他,声音不大却强势:“掌门说的对,你们九重天规矩不能坏。既然只有直系弟子才能用药泉,那我就勉强当你徒弟好了端详。”
姜初亭回到自己木屋之后,魏加都吃好跑到他的榻上睡午觉去了。他没什么胃口,就没吃饭,在木窗边烹茶喝。
不多时,墨林过来了。
姜初亭注意到他上了楼梯走进来,持起煮沸的小砂壶,往品茗小盏里注入茶汤,修长手指端起,不紧不慢地吹了吹热气,饮了一口才道:“我并不是真的要罚你,你走吧。”
他目色很淡,客气疏离。墨林却恍若未闻,在小几对面跪坐而下,打量姜初亭片刻。
这些年,他深觉自己变了许多。偶尔在水中看见自己的脸都觉得越来越陌生,可时光仿佛在这人身上停滞了,他还跟从前一样,没怎么变,完全看不出本来的年纪。大概是今天不准备练剑,所以穿着一身宽袖青衫,如墨的黑发用一根古朴的木簪束着,在窗边气定神闲的烹着茶,不像是一个潇洒恣意的剑客,倒更像是一个贵气风雅的大少爷。
墨林这些年,也常有回想当初,他承认,他确实因为年少冲动敏感过激了些。后来,再见过比这更龌蹉更肮脏百倍的事之后,就再也不觉得姜初亭当时对他的那点心思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了。
是以,他来找这人,主动坐在他对面。事实也证明,如今看到他,靠近他,并没有以前排斥的那么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