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脑海里有无数个疑问。
无解。
躺回床上约半个小时,简柒一直睡不着,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床榻一沉,有人从身后搂住了她,抱得很紧,像是要将她嵌入骨血里似的。
她佯装不知情,含糊地“唔”了一声,转身想看他,他没动。
他埋首在她脖颈间,开口时嗓音很哑:“你能等我三年吗?”
她明白他在说什么,可她只能装不懂,佯装没睡醒,咕哝道:“你在说什么?”
江野没回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吻了吻她的脸颊,低声说:“没什么,睡吧。”
简柒“嗯”了一声,眼睛却在黑暗中睁开了。
刘敏说她自私,简柒不否认,她的人生规划里只有她自己和赤河,她没有把江野列入其中。但刘敏说她根本没为江野考虑过,当时她没有辩驳,但其实心里是不服的。
正如刘敏所说,留在南大对江野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他有大好的前途,她怎么能把他拽入贫瘠的赤河。
江野问她能不能等他三年,她心里隐约有种猜想,但不敢深想,更不敢奢望。
她留在赤河是心甘情愿,她不屑于做自我感动的牺牲者,更不愿意别人为她牺牲。谁还不是爹妈生养的,好不容易来世间一趟,她凭啥接受别人的牺牲?
她只呆了两天半就走了,江野送她到机场,看她笑着朝他挥手,笑容灿烂,明媚嚣张。
直到人进了候机厅再也看不到身影了,他才转身离开。
他不知,就在他转身时,候机厅柱子后面的简柒站了出来,静静的凝视着他的身影,眼底有缱绻柔和的光。
俩人都很忙,陆续在微信联系,有时也会语音聊天。
简柒不愿意跟他视频,怕看到了会忍不住去找他。
研三第二学期江野几乎忙飞了,论文和实习两头顾。
学期临近结束,他父亲江承业叫他回一趟家里,有话要谈。
江野知道他要谈什么。
“江野,你23岁了,该为公司以后的发展考虑了。”江承业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江野的态度很冷淡:“我之前就说过,我打算读博,我的申请也已经通过了。”
“你读博为了什么?”江承业语带嘲讽,“为了以后当地质学家?”
江野抬眼看他,目光很冷,没有说话。
江承业猛拍了下茶几,大声斥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这是你对你父亲该有的态度吗!”
江野直视着他,唇角露出嘲讽的笑意:“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这八年来,我问过你无数遍,我妈为什么会被临时任命去参加那次地质勘探,你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既然你不告诉我,那我就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江承业被他的态度激怒,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我他妈哪里没正面回答过你,我跟你说过,那次是意外,意外你听不懂吗!谁知道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你真的不知道那起意外为什么会发生吗?”江野步步逼近,语气狠戾,“你敢去我妈的坟前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江承业气得手直哆嗦,捂着胸口大喘气。
他的再婚妻子柳如兰忙从厨房出来,扶住丈夫,拍着他的胸口为他顺气:“怎么好端端的吵起来了?行了,别指了,你先缓缓吧。”
江承业气得血压直飙,脸色通红,边顺着气还边哆哆嗦嗦的指着江野:“不准去搞地质,听到没有!”
这些年他父亲一直在阻止他做地质勘探,吵过好几次,但他无论是经济还是其他方面都早就独立了,江承业哪能左右得了他的选择。
江野看着父亲气成那样,抿了抿唇,没再刺激他,转身走了。
柳如兰边拍着丈夫的胸口,边不咸不淡地说道:“孩子大了你就让他自己选择吧。”
“不行!”江承业态度强势,“搞地质那么危险,哪天把命给丢了都不知道!”
柳如兰手顿住,直直的看着丈夫,眼神幽怨,语气怪怪的:“你是气江野跟当初徐楚云做出一样的选择吧,或者说,你还对徐楚云念念不忘吧。”
江承业皱了下眉头,声音不悦:“你到底在说什么?”
柳如兰脸色不大好看,保养得当的面容上此刻却充满幽怨:“我在说什么你清楚得很,你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你大儿子既然不想继承家业,那不还有小宇吗,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江承业气结,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能从东说到西。
“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他心堵得很,实在没有心力听妻子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起身呼哧呼哧就往书房去了。
书房里有两个保险箱,其中一个布满灰尘,似乎很久没有被人打开过。
江承业在密码键盘上摁了几个,“哒”的一声,尘封已久的保险箱弹开了门。
里面没多少东西,就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打开,里头是一些文件和照片。
他捏着牛皮纸袋,沉默了好一会,无声的叹了口气,又把东西放回去,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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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到来,又是一个毕业季。
林哲无比感慨,却也满心欢喜,他考上了公务员,即将走上另一段人生。
对于江野的选择,他除了佩服还是佩服,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得了做地质勘探的苦。
林哲觉得他苦,江野却并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