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想到了一个人,王小槐的舅舅。

他心中暗暗自责,虽从未经过这等事,却也不该忘了此人。王小槐正月来京时,已和这舅舅密谋好:那夜从李斋郎宅里偷溜出来,用一只病猴替换自己,放到那轿子中,引那些人来谋害。王小槐只是个顽劣之童,这些人事,自然全得靠那舅舅安排。

陆青记得那晚王小槐和舅舅来访时,那舅舅自报姓薛。香料薛家曾名满京城,这香染街又是香料商铺聚集之地,应不难找。陆青离开李宅后,便拐到香染街,一路打问过去。

问过几人后,果然问着了一个老经纪:“你问老薛那败家儿薛仝?他哪里还有家,十年前便已败尽了。这一向,他不知又从哪里拐骗了些钱,换了身新绸鲜缎,裹住那臭囊胞,四处招摇耍嘴。整夜歇在第二甜水巷的春棠院,迷上了那院里的一个妓女,叫什么吴虫虫——”

陆青谢过老者,缓步进城,来到第二甜水巷,寻见了春棠院。院门虚掩着,他叩了半晌,才有人出来应门。是个十二三岁女孩儿,藕色衫裙,眼珠黑亮,望着陆青先上下扫了两三道,小嘴一撇,露出些不屑:“你寻哪个?是来卖曲词的?虫虫姐姐才求来萧逸水一首新词,还没记熟呢,你过两天再来吧。”

“薛仝可在你院中?”

“那薛大蹄髈?他正和虫虫姐姐歇着呢,日头不到顶上不起来。你寻他做什么?”

“能否请你唤他出来,我有一些要事相问。”

“瞧在你模样倒俊气,和那萧逸水有几分像,我便去替你唤一声。过两年我便梳头了,那时你若肯来,我饶你些钱——”

小女孩儿眨了眨眼,砰地关上了门。陆青愣在那里,回想那神情语态,不由得想起馔奴。吴盐儿当年恐怕便是这般乖觉灵透,早早认清自家处境难改,却不肯认命,一心寻路寻机,拼力求安求好。

他等了半晌,门才又打开,一个中年微胖男子走了出来,薛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