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继续查那四个同伙?”
“嗯。”
两人闷然告别,冯赛骑着自己的马,牵着房敬的那匹,独自出城,到房家客店,将马还给了房敬。他身心都疲乏到极点,坐下来又要了碗面,只吃了几口,想到汪石已死,仅有的一条路就这么塌陷。心中烦乱,吃不下,便放下了筷子。
空落半晌,他才渐渐回过神,心想,这时候万万消沉不得,越发需要气力。于是重又拿起筷子,强迫自己将那碗冷面吃了下去。而后要了盏热茶,慢慢重理思绪。
蓝猛兄弟两个为何要杀汪石?为了那百万贯钱?但若是得了那百万贯钱,蓝猛又何必再去费神去造飞钱的把戏?左藏库那十万贯钱又是如何飞走的?难道真是神迹?孙献刚才说,蓝猛在二月中旬装作崴了脚,这又是出于什么原由?汪石死后,他的四个同伙为何仍要留在京城?他们搅乱炭行、鱼行、猪行、矾行,又意欲何为?他们四个造乱的本钱,应该正是从汪石那百万贯官贷里分到的。一个人有五万贯,便足够做出那些乱事。还有八十万贯去了哪里?
最要紧的是,他们为何要绑架我的妻儿?
冯赛想来想去,也理不出丝毫头绪,心又烦乱起来。他扭头望向河岸,见一只客船泊到岸边,船工搬了条踏脚板搭在船舷和岸间,船客依次踩着那踏板下了船。冯赛正茫然瞧着,却见一个人走出船舱,竟是邱迁。
他忙站起身唤了一声,邱迁抬眼见到他,立刻快步下了船,笑着跑了过来:“姐夫,那个应天府来的王小丁,来找过你没有?”
“来了,我荐他去了秦家解库。”
“我们得赶紧去找他,他知道三哥的下落!”
冯赛一听,忙又向店主房敬借了马,和邱迁各骑一匹,往城里赶去。刚进东水门,才过孙羊正店,邱迁忽然道:“那不是王小丁?”
冯赛闻声朝秦家解库的分铺望去,果然见王小丁正走进那店门。两人忙一起过去,下马走进了解库。王小丁正在跟分铺的店主严申说话。
“冯相公!”严申笑着招呼。
“咦?邱二?你怎么在这里?你没在匡推官府里?”王小丁一眼看到邱迁。
邱迁笑了一下,没有答言。
冯赛道:“严兄,这位王小哥分派到你铺子里来了?我们有件事要向他打问。”
“我这里缺个记账的,便要了他过来。小丁,你好生回答冯相公的话。”
“是。”
“小哥,来这里做事可还惯吗?”冯赛问道。
“很好呢,才来两天已经长了许多见识。多谢冯相公引荐。你要问什么事?”
冯赛还不知道内情,示意邱迁来问。
邱迁问道:“小丁哥,寒食前一天,匡推官接了一个客人到宅里,第三天早上又派你送走了他,是不是?”
“这个……”王小丁顿时有些惶惧。
“小哥,你莫怕。”冯赛安慰道,“那人是我的亲弟弟,有件极要紧的事情,我们正在到处找他。”
“匡推官不许我讲给任何人听,我那天辞工的时候,管家又特地警告我,说我若漏出去半个字,全家性命都别想要。”
“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说给外人知道。而且这件事也和这秦家解库有关,若解不开的话,秦家解库恐怕也难保了。”
这时店里走进来一个客人,严申忙道:“我们去里间。阿五,招呼客官。”
四人走到后边账房里,严申关上了门:“小丁,这里都是自己人,你放心说。”
王小丁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道:“推官大人命管家和我把他送到了一只船上。”
“什么船?”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命。头一夜,管家叫我过去,将一只大藤箱装到车厢里。第二天,那人上了车后,管家让他钻到了藤箱里。我驾着车到了岸边,管家指路,停在一只客船边。管家过去和船主说了两句话,船主吩咐四个船工下来,将那只藤箱搬到了船上。而后,我就和管家回去了。”
冯赛忙问:“管家让他钻进去,他就钻进了藤箱?搬上船的时候,他也没有动弹叫嚷?”
“没有。从接到他,一直到送走他,他都是说什么就做什么。”
“匡推官为何要让人给他穿耳洞?”邱迁问。
“耳洞?这个我不知道。哦……对了,那天他上车前,我是觉得他脸上看着似乎哪里不对,对,是穿了耳洞。不过我真的不知道缘由,也没敢问一个字。”
“阿迁,你还打问到什么?”冯赛问。
“三哥只在匡推官宅里待了两晚上,头一晚,匡推官让府里的厨娘给三哥耳垂上穿了耳洞,然后就一直把他锁在厢房里,三哥也始终安安静静的。第三天一早,匡推官又给三哥换了件紫锦衫,而后把他送走了。我打问到的只有这些。”
“对了……”王小丁忽然道,“那只客船的船帆上绣了一大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