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澈说:“你这样回去,墨雪会很担心的。”
沉舟抓起方巾,潦草粗暴地擦掉脸上的血迹。白子澈按住沉舟的手,免得他把额头上的伤擦得更惨烈。
“太难想象你是怎么长大的了。”白子澈摇头,打湿方巾仔细地替他擦掉额头上干涸的血,“你说了什么把陛下气成这样,居然扔东西砸你。”
沉舟没接话,转而问:“你见过我母亲吗?”
“没见过。但我见过很多她的画像,听说她比画上的样子还要美。”白子澈开玩笑道,“你想见她,照照镜子不就好了?”
“如果有一天你做了皇帝,就把我废为庶人。”沉舟没头没脑地开口,无端令白子澈的心跳漏了一拍。
金碧辉煌的宫殿不过是一座戏台,每个人都是木偶。有的人为权,有的人为钱,随着皇帝的喜好唱着言不由衷的戏码,戴着假面翩翩起舞。活着的人要陪着皇帝演,死了的人也不得安宁。
沉舟厌倦了皇帝的虚伪,更加不愿意像山月一样被困在华美的木偶里。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太不礼貌恭敬,沉舟委婉地添了一句:“可以吗?”
“可以啊。”白子澈轻笑,说。
——
秋叶山居。
洛瞳和洛霜衣面色凝重,杀气腾腾地盯着手里的叶子牌。楚识夏散着长发和袍子,赤脚坐在凉席上,背后靠着桌案。楚识夏面前已经堆了一小叠铜钱,洛瞳面前只有可怜巴巴的几枚,洛霜衣更是两手空空。
一道身影从墙头上翻进来,洛瞳眼睛一亮,扔下叶子牌便扑过去抱住那人的腰。
“家主!”洛瞳可怜巴巴地说,“你快来,我们九幽司的家当都要输光了。”
楚识夏撑着下颌,笑眯眯地看着沉舟。
沉舟伸手摸钱袋子,稀里哗啦地把碎银都倒在楚识夏面前。
“家主,你这是干什么?”洛瞳傻眼了。
“反正都要输,走那么多流程干什么?”沉舟坦然道。
洛霜衣捂脸,沉痛道:“我们九幽司完了。”
楚识夏敲敲桌子,示意沉舟看过来。沉舟心虚地往垂落的花枝后躲了一下,试图遮住额头上的伤口。楚识夏眯起眼睛,冲他勾了一下手指。
“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抓你过来?”
沉舟不甘心地往后缩了一下,楚识夏虎跳起来,抓着他的手腕把人往桌案上按。洛霜衣连忙扯过洛瞳,免得被误伤。沉舟后腰撞在桌沿,闷哼一声,委屈巴巴地看着楚识夏。
“现在知道撒娇了?”楚识夏拧着沉舟的下巴,不为美色所惑,语气严厉道,“这是什么,是皇帝拿什么砸的?”
“砚台。”沉舟老实地承认。
“你跟皇帝有什么可倔的,他说什么你忍着就行了。”楚识夏大为光火,片刻后软了口气,“疼吗?”
“现在有一点。”沉舟说。
楚识夏骂骂咧咧地去找药和纱布。洛霜衣对着沉舟露出鄙夷的神情——被割喉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一点疼”,止血后还不能说话,第二天脖子上的伤口还渗血,就能提剑出门杀人。
洛瞳懵懵懂懂地捂住脑袋,问:“被砸到头比被捅一刀还疼吗?连家主都怕被砸到头。”
洛霜衣敷衍她,“被砸到头容易变成傻子。”然后拽着洛瞳回房间睡觉。
楚识夏重新替沉舟清理了一遍伤口,往伤口上倒金创药的时候,沉舟忍不出倒抽一口凉气。楚识夏的动作更轻柔了一些,嘴上还是絮絮叨叨地埋怨沉舟跟皇帝顶嘴。
“可是他说话就是很讨厌。”沉舟说。
“那他拿砚台砸你,你开心了么?”楚识夏掐了一下他脸颊上的肉,“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沉舟沉默片刻,说:“他们都说山月很美,我长得像她。”
“如果我脸上留疤了,你会少喜欢我一点吗?”沉舟不安地看着她,“你也只喜欢我的脸吗?”
楚识夏又好气又好笑,在沉舟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如果你脸上留疤了,我就在伤疤上画一只鹤,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姓楚,是我的人。到时候谁都不敢多看你一眼,因为我会把他们的眼睛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