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山,见过家主。”少年伏首道。
“什么事?”沉舟眼皮子都没抬,困倦地说。
“遵家主令,属下等人在阕北附近找到了陈邦等人的踪迹。”
自从白焕兵败宣德门之后,陈邦、白煜和陈氏最重要的几个人都失去了踪迹。海捕文书发下去也是大海捞针,这些人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沉舟怀疑过,是否是山鬼氏的残党掩护他们逃走,但又很快否定了。
九幽司拿钱办事,陈氏落败,山鬼氏无利可图,没有理由继续效忠他们。
“找到了?”沉舟眉峰一跳。
“属下找到了陈邦。”洛南山说,“他死了。”
摄政王的尸体是在山崖下一架坠毁的马车中被发现的。洛南山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层层覆盖的雪冻得硬邦邦的。洛南山剥开他身上的冰层,发现了致命伤。
“他的心口被人捅了一刀。杀人者应该不熟练,所以用的是这种没有血槽的匕首,即使捅进去了也没办法放血。这个人应该和摄政王非常亲近,所以有机会从正面袭击,否则用这种刀,应该从背后割喉才对。”
洛南山将丝帕中包裹的匕首捧到沉舟面前。
沉舟放开猫,拎起匕首端详起来。这是一把相当精巧的匕首,刀柄上缀着明黄色的流苏,镶嵌着各色米粒大的宝石,最为瞩目的是一颗猫眼玛瑙。这样华丽的刀多半是名贵的礼物,而非杀人所用。
沉舟的指尖从刀锋上拂过,面无表情地说:“这是三皇子的东西。”
沉舟和白煜只打过几次照面,但白煜时常戴着这把匕首招摇过市,声称是皇帝在某次秋猎中赏赐他的,颇为骄傲。事实上连皇帝本人都不记得这回事。
洛南山愣了一下。
“白煜杀了摄政王。”
沉舟说出这个推断,自己也有些不敢置信。
——
春鸾殿。
容妃坐在窗边,望着庭中亭亭的杜鹃花,蛾眉微蹙。她生得美艳姝丽,却有一双冷情的眼睛,以绯色胭脂妆点时颇有一种妩媚。皇帝最爱她不施粉黛的模样,常常凝视着那双眼睛走神。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来春鸾殿了。
“陛下记得追封柔嘉皇贵妃,记得追封贞宁皇后,却独独忘了我们娘娘。”浇花的小宫女嘀嘀咕咕地埋怨道,“还以为陈家倒了,我们娘娘就能当上皇后了呢!”
“娘娘膝下无子,得陛下宠爱才能有妃位,怎么能做皇后呢?如今已有储君,若是娘娘为后,再诞下皇子,储君又当如何自处?”年长些的宫女轻声呵斥道,“别妄议主子们的事。”
“可是自从认回晋王以后,陛下就再也没来过春鸾殿了。”小宫女委屈地说。
容妃自嘲地笑笑。
据说那位晋王,便是皇帝念念不忘的画中仙之子。画院中无数丹青妙手都难描绘其姿容的神女,皇帝一见便为之倾倒的绝世美人。继承了她容貌的晋王,理所当然地会让皇帝回忆起故人的音容吧?
容妃自负美貌,却在远远见过晋王一次之后,生出一种身为赝品而无能为力的愤怒和挫败来。
皇帝已经不再需要借助容妃的眼睛,来慰藉心中的思念之情。
容妃会在皇帝的遗忘中渐渐蒙尘,一如宫门中被层层锁住的无数女子一般。等皇帝再次想起她的时候,也许她已经垂垂老矣,鸡皮鹤发——毕竟不会老去的,只有画卷上、记忆里的人。
“娘娘别太忧心了。”大宫女为容妃披上一件披风,安慰她,“不是还有太子殿下吗?太子殿下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娘娘又屡次在陛下面前为他说好话,他会记得娘娘的好的。”
容妃苦笑道:“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可你看陈婉养了他这么多年,不还是照样死在宣政殿上吗?沾了皇位、权力,养育之恩都不值一提,更何况我几句话的恩情。”
大宫女不忍道:“娘娘这么想,今后的日子可该怎么熬?”
“总归也只能这么熬了。”容妃很冷似的抱紧胳膊,怔怔地说。
大宫女犹豫片刻,说:“先前司礼监的许公公来求见,娘娘要不要见见?娘娘膝下没有子女,总是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的。”
容妃愣了一下,像是在认真思考她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