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逐鹿(五)

将门权宠 薄须 2809 字 1个月前

“不行。”

“你受伤了!洛氏与九幽司同出一脉,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彼此。这场战争牵涉进两个姓氏的争夺,本就有我一份在其中!”沉舟眼睛红红的,没有人能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还不心生怜爱。

楚识夏拔出桌上的饮涧雪,剑身光亮如镜,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清晰地映出沉舟的泪眼。沉舟不明所以地看着剑鞘中流出的一线寒光,又转过头去看楚识夏。

“我不知道我二哥是从哪里找来这把剑的。一晚上了,楚林他们每人砍卷刃了至少四把刀,饮涧雪却毫发无损。剑本身不擅劈砍,师父所创的沧流剑法以‘来去如潮’著称,说是剑术中的霸王枪也不为过,但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剑是会断的。

江湖上盛传剑圣当剑买酒的逸闻趣事,李卿白嗜酒是一方面,他换剑比换鞋还勤快又是另一个方面。对剑圣而言,用什么剑都一样,因为没有剑能承受暴烈如沧流剑法。

“师父曾说,他穷极一生都在找能配得上沧流剑法的铸剑师。只有最完美的剑才能将沧流剑法发挥到极致。”楚识夏一字一顿道,“你了解山鬼氏,山鬼氏也同样了解你。而你只学到了沧流剑法的皮毛,沉舟,你杀不了他们。”

沉舟咬着牙,罕见地流露出杀气,“你怎么知道我杀不了他们?就算他们了解我,我也不怕。”

“可是我怕。”楚识夏平静道,“你提到洛氏的时候,一口一个‘我们’。沉舟,这场战争结束的时候,你真的能脱身吗?虽然你不愿接受洛氏的姓氏,可是你渐渐认同、融入他们了。”

沉舟愣住了。

楚识夏眼中的怜惜、悔恨和哀伤那么深,那么复杂,几乎要将他淹没。

“我后悔了,我不该让你去洛释身边。你是自由的,你不属于任何人。”楚识夏抚摸着沉舟如玉的脸颊,不无沉痛道,“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该是你的枷锁。”

“你不能再陷下去。”

“就让洛氏和山鬼的宿仇在此夜终结。”

“这件事,必须由我来做。”

——

徐砚为皇帝奉上一封名单。

皇帝很赏识徐砚。

徐砚少有才气,出身才名兼备的霍氏一门,身后还没有血缘复杂的世家大族。难能可贵的是,徐砚沉得住气,能耐下心来在翰林院中打磨而无丝毫焦躁、半句怨言。皇帝在徐砚身上看到许多史书上忠臣良相的影子,仿佛牵系着大周未来的命脉和自己将来的丰功伟绩。

所以在此兵荒马乱的时刻,皇帝仍然愿意接见徐砚。

“这是什么?”皇帝潦草一翻,在名单上发现许多熟悉的人名。

“是臣私下整理的陈党名录。”徐砚拱手躬腰,沉声道,“名录后附有陈党勾结的证据,名录上不少人,今日仍在宫中。”

裴璋和徐砚为整理这一卷名录,拍着桌子,爆发了不少次争吵。徐砚认为除恶务尽,有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应该放过;裴璋责备他矫枉过正,太过愤慨反而失却理智的判断,伤及无辜与陈党何异。吵到最后楚识夏最先受不了了,把饮涧雪往桌子上一拍,说你们再不好好说话,我把你们埋雪里清醒清醒。

皇帝不寒而栗。

摄政王带着他的好外孙兵临城下,竟然还在宫中留了这么多眼线?皇帝遍体生寒,只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阴谋的气味,不能自已地抓皱了名单,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如今正是根除陈党的好时机,若等战胜逆贼,难免又有见风使舵之辈掩埋罪证,推脱狡辩。”徐砚道,“往陛下三思。”

皇帝深呼吸两口气,按捺住恐惧和怒火把名单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确认白焕起兵当夜,名单上的大部分人都在宫中——要么他们觉得皇帝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用意,要么有恃无恐,觉得摄政王必胜。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对皇帝的蔑视。

他仿佛又回到登基当天,被满身珠翠的太后扶着手登上龙椅。他转身接受群臣跪拜,山呼海啸,万民臣服,唯有摄政王立于玉阶下,浅浅躬身。被人控制、压迫得喘不上气的感觉重临皇帝心头。

皇帝忍不住砸了个茶盏。

徐砚没躲,茶水溅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