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楚明彦摸摸她的头,轻笑道,“长乐真聪明。”
楚识夏死死攥住缰绳,眼神掠过地面上一线细微的凸起。
她猛地扯住缰绳,雪骢嘶鸣着飞跃过平地,绊马索猛地从尘土中绷紧,抽打在紧追而来的战马腿上。高大的马匹前扑跌倒在地,马背上的人重重地被摔下,后方的骑兵猛地勒马,才避免一连环的撞击事故。
追兵一口气没喘上来,巷子两侧劈头盖脸地泼下漆黑的液体。巷子尽头的楚识夏点燃浸满火油的箭簇,拉满弓射了出去。巷子两侧的屋顶上站起十几个人影,弓弦上火焰明亮。
“有埋伏,快撤!”
火焰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条巷子,仿佛一条咆哮的火龙翻地而起。战马惧火,挣扎着要逃跑,但京畿卫连人带马全沾上了火油,根本无处可逃。巷子狭窄,惊慌失措的马匹互相冲撞踩踏。落地的京畿卫连忙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火焰,但更多的人被受惊的战马踩断肋骨或踢碎内脏,徒劳地在烈焰中爬行。
箭雨铺天盖地而落。
楚识夏调转马头离开了巷子。
——
内城,杜平坊。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兴奋呢?”
楚林听见程垣不带恶意地问出这句话,不由得笑笑。愁绪涌上心头,楚林又想喝点酒,就着壶中淡淡的香气回味云中霜雪的气息。跟着楚识夏来帝都,是楚林自愿的,可楚林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天霭山的草原,拥雪关的寒霜。
他知道楚识夏也同样想回家。
“近乡情怯了。”楚林搓搓手,笑着说。
枕着刀鞘趴在地上侧耳倾听的亲卫忽然跳起来,神色严肃地戴上头盔。常年军旅生涯磨炼出来的默契令亲卫们不必问也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敌袭。
楚林收敛了嬉皮笑脸的德行,将手上的长枪抛给程垣。程垣扣上头盔面甲,掂量着长枪露出一个苦笑。
“霸王枪会吗?”楚林问完又摆摆手,“不会也不要紧,对着战旗下面的人射几箭就好。别怕,我们护着你。要不是我们几个都长得太高太壮,也不能让你来当这个靶子。”
“我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倒是不怕这个。”程垣笑笑,说,“可我没有大小姐那般百发百中,怎么办?”
楚林笑得露出两排雪白的牙,衬得他的脸黝黑,“我们一起放,谁看得见是谁的箭射中了?”
程垣呼出一口气,翻身坐上马。
程垣身上是和楚识夏如出一辙的黑色轻甲,连肩甲上褪色的金色徽记也一模一样。胯下的白马虽然不是雪骢,但帝都认得雪骢的人本来就少,何况黑灯瞎火,马又披着战甲,亲卫队又统统骑的黑马、红马,愈发显得他醒目。
程垣抹了下弓弦,在心中默默回想楚识夏传授他的连珠箭。
马蹄声迫近。
——
陈伯言憋着一口气,与林鹤并驾齐驱。他自诩是陈氏的继承人,不肯半步落于人后,更无法忍受林鹤目光中难以掩饰的嫌弃。马蹄声、嘶吼声鼓动着陈伯言的血液沸腾,令他忘记了那一箭的恐惧。
一支队伍忽然从侧方的巷子中冲出来,一言不发就放箭。京畿卫推进的速度极快,前面刹住后面就要撞上,只好往前冲,于是不可避免地迎上了暴雨般的箭矢。
陈伯言眼中只有那抹雪白,白得刺眼,仿佛匕首上闪烁的寒辉,要直刺他的心脏。白马上的黑甲骑兵连放三箭,动作流畅敏捷,陈伯言狼狈地挥刀砍断近身的箭矢,猛地被林鹤扑下马,滚落在马腹下。
一支箭射中陈伯言战马的胸膛,炽热的马血泼了陈伯言一脸。
“你傻了吗?!”林鹤怒不可遏,劈头盖脸地打了他一耳光,“你非要冲前面干什么,刚刚不躲开你就死了!”
弓箭手放完一箭的空隙足够他们被骑兵踩成碎片,林鹤抓着陈伯言上马,将失魂落魄的陈伯言放在身后,方欲下令追击,却见对方哄然作鸟兽散,七零八落地冲进了蛛网般的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