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澈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这些年,我一直在琢磨楼兰神女的相貌、神情,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我把我逃脱这九重宫阙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早就化为白骨的可怜女人身上。”
白子澈说:“我第一次见到沉舟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楼兰神女不是陛下的幻想,如果她真的在这世上活过,那她应该就长着沉舟那样的脸。”
楚识夏知道再遮掩已经没有意义,颓丧地松开手。
白子澈了然,固执地打开匣子,抖落那张泛黄的画卷。
“化神手”之所以被称作化神手,就是因为他最擅长描摹人的神态,眼角眉梢流转的神态在零星几笔墨痕下惟妙惟肖。可即便画技高超如郑旬,他笔下的楼兰神女依然美得虚幻。她穿着红色的宫装,回眸看向画外的人,表情淡漠,却美得令人心神震颤。
她确实长着一张与沉舟极其相似的脸。
“我不是有意要瞒你,殿下。”楚识夏深吸一口气,说,“我连怎么对沉舟开口都没有想好。”
——
邓勉在秋叶山居闲的没事干,就跟在玉珠屁股后面到处跑,一会儿帮人端茶倒水,一会儿上蹿下跳地帮人找猫。他似乎是一腔悲痛无处发泄,只好闷声干活,居然还在院子里扎了一个秋千。
楚识夏坐在秋千上一下一下地晃着,手里反复摩挲那块龙血玉环。
猫柔软的肉垫忽然在楚识夏脸上蹭了一下。
沉舟抱着满脸不情愿的猫,捏着它的爪子,盯着楚识夏。
“怎么了?”楚识夏勉强笑笑,问。
“你最近总是不高兴。”沉舟坐在她身边,说,“是因为邓勉吗?”
“不是。”
沉舟看见她手上的龙血玉环,说:“你想查那个婴儿是谁吗?”
“查得到吗?”
“查不到。”
沉舟摇头,说:“鬼市死人比活人多,没有那么多会抱孩子回去养的善人,也许他早就死了。而且景泰八年到现在已经二十一年,不会有人记得一个被随手丢弃、毫无特征的婴儿。”
楚识夏没什么兴趣的样子,闷闷地点头。沉舟觉得心口堵得慌,伸手去捏她脸颊上的肉。
“可是你为什么要查他是不是还活着?”沉舟很困惑,“你有龙血玉环,直接交给皇帝,他会相信你说的话。”
“是啊,”楚识夏没精打采地笑笑,说,“你说的对。”
沉舟垂头丧气道:“可是我觉得我没有说对。”
你还是不高兴。
“沉舟,”楚识夏试探着问,“你有没有想过寻找你的家人?”
沉舟毫不犹豫地摇头。
楚识夏也不意外,问:“为什么?”
“不会有人接受我这样的孩子。”
沉舟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心平气和地说:“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不管我是被九幽司偷走的,还是被家人抛弃的,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不懂家人之间的感情,不会痛其所痛,喜其所喜。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孩子不如死在外面比较好。”
楚识夏的心脏一阵胀痛,不忍再让他说下去。
但沉舟却接着往下说:“我见过很多失去孩子的父母,有的痛不欲生,有的会有更多的孩子。所以我找不找他们,对他们来说,也许并不重要。反正会有比我更听话、更贴心的孩子取代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