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瑶摇头道,“我不怕的。”
裴璋微笑着叹了口气,说:“对,是哥哥怕。”
——
夜深人静。
邓勉在饥饿和寒冷的折磨下苏醒过来,他不断地吞咽着唾液,缓解喉咙里的灼烧感。
邓勉原本被关在一间四面用铁钉和木板封死的屋子里,每天都有人从窄小的缝隙里给他送食物和水。邓勉忍耐了两天,终于明白过来,他被卷进了这场权力的争斗中。邓勉自知身无长物,唯一的可取之处是有个好爹,他在这场腥风血雨中充当的角色可想而知。
楚识夏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手段要挟大理寺卿,会这么做、能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大理寺卿作为摄政王麾下赫赫有名的鹰犬,怎么可能平平安安地解甲归田?
邓勉想清楚了这一点,于是颤抖着用瓷碗碎片割了喉咙。但他太过胆怯懦弱,对杀人一窍不通,不出意外地被看守他的人发现,拖出来包扎伤口。
从那以后,邓勉就被关在这个四面透风的铁笼里。看守他的人不是陈家的门客,自然也不可能是京畿卫。邓勉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们,不安地发现他们和沉舟有种相同的气质——漠视人命。
邓勉口干舌燥得不行,奋力地用铁链砸栏杆。看守他的人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要喝水。”邓勉喉咙受了伤,声音嘶哑得像是漏风的破鼓。
守卫还没动,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陈伯言裹着一袭黑色的大氅,手上抱着一只汤婆子,眉梢含笑地看着邓勉。邓勉被他看得鸡皮疙瘩猛窜,忍不住后退两步,后背紧紧地贴在铁栏上。
“陈伯言,果然是你。”
“你还不算太蠢。”陈伯言喟叹道,“邓勉,你投了个好胎。大理寺卿为了你,连云中楚氏的大小姐都敢栽赃。”
邓勉脸色难看。
“可凡事过犹不及,陛下不可能相信那些人是她杀的,镇北王也是个难纠缠的人。我指使他指认的人分明是齐王亲卫孙盐。”陈伯言故作苦恼道,“我想了很久,他究竟是邀功心切,还是心怀鬼胎?”
“不过我刚刚突然想通了,他怎么想、怎么做都不要紧,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听话。你说对不对,邓勉?”陈伯言唇间带着淡淡的笑,伸手抓着邓勉的脖子把他拎到身前,脸颊紧紧地贴在铁栏上。
邓勉喉咙上的伤口挣裂、渗血,他下意识地捶打陈伯言的手臂,却无法撼动分毫。陈伯言折磨够了邓勉,便把人往地上一扔,随口吩咐守卫道:“把他的手指砍了,送到大理寺卿府上。”
守卫拔出后腰的短刀,问:“几根?”
“先砍五根吧。”陈伯言挑剔道,“大理寺卿可只有这一个儿子,我得省着点用,是不是?”
邓勉趴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伸手捂着喉间渗血的伤口。守卫一把拽过他的手按在地面上,邓勉却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另一只手抓着守卫的短刀往自己心口捅。守卫眉头都没皱一下,指尖一转,短刀刀尖拧转方向,刀柄撞在邓勉的胸骨上,撞得邓勉一阵咳喘。
陈伯言有些意外,头一次认真地端详起邓勉来,“不怕死?”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想用我来威胁我父亲,门都没有。”邓勉仰头盯着他,说,“陈伯言,你赢不了楚识夏。演武赢不了,这一次也赢不了。你一辈子都要输给云中楚氏。”
拙劣的激将法,但陈伯言不出意料地发了怒。邓勉轻蔑的眼神,让陈伯言想起演武场上打碎他通达仕途的霸王枪,露和殿里碾碎他如同碾过尘埃的龙骧将军。
陈伯言是陈氏长房长孙,权倾两朝的摄政王最看重的儿孙。云中楚氏凭什么踩在他头上?
陈伯言一把推开守卫,夺过短刀。
邓勉认命般闭上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等待着死亡。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守卫猛地扑倒陈伯言,按着他滚到一边。银色的长剑贴着邓勉的脸颊扎进墙壁,陈伯言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只差一点,他就会被这把剑刺穿后脑。
邓勉茫然地转头,看见利剑震颤不休,剑镡下铭刻着三枚古字——“饮涧雪”。
黑色的身影飘落,在月光下仿佛鬼魂。他的脸上扣着银色鬼面具,不露丝毫肌肤,但邓勉却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守卫毫不在意地推开陈伯言,拔出后腰另一柄短刀,带落衣间红绳牵系的黄金骷髅头,确认般问道:“公子舟?”
邓勉睁大了眼睛。
沉舟拔出剑,伸出手指对他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