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柏骤然回过神来,接着说:“我近来记性不大好了。这三年里,我写了许多文章编撰成册,也许对你有用。晚些我叫侍女拿给你。”
“学生谢过老师。”白子澈摸了一把他冰凉的手,忧心忡忡地说,“我送老师回去休息吧。”
霍文柏摇摇头,出神地问:“有些日子没看见江姑娘了,她的琴我修好了,她何时来取?”
白子澈的脸色青青白白,一时之间胸口被什么东西堵得满满当当的。良久,白子澈艰难地开口说:“江姑娘广陵去了,过段时间就回来取琴。”
霍文柏没有回答白子澈,他低垂着睫毛,静静地睡着了。白子澈忐忑地伸手轻触他的脉搏,直到触碰到他微弱的脉搏才稍稍放心。
——
秦王府。
“徐砚去了秋叶山居?”
白焕手里捏着三炷香,刚刚拜完佛祖,还没来得及上香便被打断。白焕潦草地把香插到香炉上,走到佛堂外间坐下。陈伯言玩味地看向屏风后黄金塑身的佛祖,把刚刚的消息又复述了一遍。
“徐砚不是长公主的人吗,怎么又和楚识夏扯到一起了?”白焕想起楚识夏就不自觉地皱眉。
“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徐砚是霍家书院的学生,霍家可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霍文柏……至今对外声称是在刺客手上,实则当夜的刺客是谁,霍文柏究竟是死是活,我们心里都有猜测。”陈伯言摊开手,笑容微妙。
“你是怪我做事不干净,留了尾巴。”白焕冷淡道,“我确实不该心慈手软,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徐砚进京之后,来者不拒,八面玲珑。读书人哪有不想参朝议政,步步高升的?这些长公主不能给他,那他为什么要选长公主?要么长公主只是他的跳板,要么他另有图谋。”陈伯言语重心长道,“这个人是大才,若是不能用,也不必留。”
白焕沉默不语,在心里思考着对策。经过霍文卿一事,白焕已经不敢再轻视楚识夏,白子澈如今声望正高,白焕一步都错不得,最好的办法就是铲除徐砚。
“怎么样,殿下?”陈伯言催促他,“只要你发话,我就去安排。一定做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那就杀了他。”
——
是夜,洗镜湖上泛舟几许。
小舟上坐着两桌人,抱着琵琶的女子在船头随手拨动琴弦,低低地吟唱。船上的人不多,都是荆楚之地的读书人,徐砚被簇拥着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按惯例,今日礼部就应该开榜,可不知道为何,榜单迟迟没有公布。徐兄可有消息啊?”有个书生颇有点急切地询问。
“我能有什么消息?应当是判卷还需斟酌吧。”徐砚不显山不露水,摇晃着杯子里的酒,爽朗道,“好风好月,不可辜负。不要谈这些扫兴的事了,既已至此,何不乘兴而归。”
徐砚没心没肺的,其他人却有些恹恹。徐砚有靠山,有伯乐,有才华,就算落第也不愁没有去路。书生们嘴上不说,对他接到的名刺邀帖又嫉妒又鄙夷——江南霍氏宁愿辞官也不愿同流合污,竟然有这样的门生。
徐砚毫不在意,独自凭栏远眺,凉风吹散了他些许醉意。
一只手却忽然扣住他的手腕,强硬地倒掉了他杯子里的酒。徐砚诧异地回头,对上一张银色鬼面具。这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船上,一言不发,徐砚却来不及生出恐惧。
“有毒,别喝。”沉舟嗓音清淡,简洁有力地说。
其他人都被他吓得离开座位,沉舟霍然出剑,直取一个平头正脸、不善言辞的书生眉心。徐砚大惊之下还未出声阻止,便见那书生突然变了脸色,袖间划出两柄短刀架住剑,贲凸的肌肉把长衫撑得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