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符八年,四月。
滨州的瘟疫彻底结束,用以隔离感染瘟疫患者的医馆逐渐拆除。萦绕在大街上的艾草气味被一场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地面上曾经残留的石灰也了无痕迹。
楚识夏在扬州和谈蕴告别。
“滨州事了,庆州你又当如何是好?”谈蕴站在船头,迎风而立,“我听说,吴光并未称王,入城第一件事就是掠杀官员与豪强,将土地分给农户。这两年来,庆州上下,莫不宾服。”
楚识夏不答反问:“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谈蕴思索片刻,只能回答:“是个苦命人。”
“古往今来,官逼民反的事并不少。吴光盘踞庆州不出,不是因为他爱惜百姓,而是因为他只能守。他知道他打不赢。”楚识夏缓缓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两年,庆州的城墙他也没少修,他在等我与他一战。”
“若你打不赢,滨州平定瘟疫便是过非功。”谈蕴忧心忡忡道,“一定会有人说你延误军机。”
“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赢?”楚识夏散漫道。
谈蕴有点惆怅地说:“你有调动江南六州军队之权,拿下庆州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战火一起,必然生灵涂炭。”
船靠岸了。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楚识夏故作轻松道:“回兖州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我听说你未婚夫上门退亲了。你祖父与我兄长曾有一面之缘,若有需要,我可以让我兄长写信到兖州,令为你谈一门好亲事。”
“我本就无意与他结亲,此举正合我意。”谈蕴释然一笑,“他家中无非是嫌我在滨州赈灾,抛头露面。我亦不愿作笼中鸟雀,供人把玩翎羽。”
“回兖州之后,我想编撰医书,将诊治瘟疫的经验流传下去,然后开一间学堂,广纳女子学医。”谈蕴坚定道,“我知道此事困难重重,但我还有一生与世俗消磨。”
楚识夏看着她倔强美丽的面庞,不由得失笑。
谈蕴了然,“又想起你那位故友了?”
“是啊,你和她真的很像。”
“你还没有告诉我她是谁。”谈蕴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