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符六年,十月末。
谈蕴挽着袖子在医馆里忙碌,烧开的热水咕噜噜地响,医馆内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进医馆的人都用艾草熏过的帕子蒙住口鼻,谈蕴也不例外,时间一长,便闷出一头一脸的汗。
外头忽然传来吵嚷声,一群人拥挤着便冲了进来。谈蕴按住跃跃欲试的药罐盖子,波澜不惊地看向门外。
“何事?”谈蕴看向人群中神色最嚣张的人。
“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怎可拿人命关天的大事玩闹?”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恶狠狠地将一张纸掷到地上,“你才读过几卷医书、拜过师承?若只为沽名钓誉,便不必来滨州灾民汇聚之地祸害人!”
“这药方并无问题。”谈蕴面无表情地说。
“这药方来历不明,怎么能用?既无名医担保,又无古籍可寻。”男人气焰嚣张道,“你一个女子,懂什么医理?莫要在此抛头露面,画蛇添足!”
“我是女子,便不懂医理了?”
谈蕴眼角都不曾斜一下,“只要这张药方能救人,那它究竟是出于男子之手,又或是出于女子之手,都不重要。你究竟是看不起我,还是因为这张方子能解决瘟疫,而你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男子却束手无策,所以恼羞成怒了呢?”
“你——”
谈蕴抬起一盆为病人擦身留下的脏水,毫不客气地向他泼去。人群登时作鸟兽散,男人又不敢离病人太近,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还以为你会叫我出面帮忙呢。”
楚识夏靠在她身后的门板上,拨弄着大氅上细软的狐狸毛,慢条斯理地说。
“泼皮而已,无须在意。论资排辈、攀比师门传承,只是医者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罢了。但若是为此延误病患生机,恕我敬谢不敏。”谈蕴淡淡地说。
“这场瘟疫多久能结束?”楚识夏又问。
“疫病是大灾,常有痊愈之后复又感染者,加上滨州气候潮湿、饿殍遍野,最少也要两年。”谈蕴摇摇头,无奈地说,“这还是最好的情况。倘若滨州混乱,大批流民逃窜,便会蔓延至其他州郡,更加不好控制。”
谈蕴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楚识夏道:“楚大小姐急着回帝都?”
东宫之位空悬,帝都局势瞬息万变,白子澈想早点返回帝都也是人之常情。否则平叛赈灾固然是大功一件,但丢了储君之位,也是得不偿失。
“倒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