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楚识夏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
沉舟定在原地。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楚识夏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无疑是一双极漂亮的眼,仿若月下云雾缭绕的水潭,动人心弦,“九幽司的刺客,也学连珠箭么?”
沉舟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奇怪的、令人窒息的氛围,他欲盖弥彰地去抱地上一无所知的白猫,扭头就要走。楚识夏却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她常年握剑,臂力惊人,狠狠地将沉舟掼在长廊的柱子上。沉舟背靠着柱子,低头注视着楚识夏。
楚识夏大病未愈便冒雨前来,脸色已经冰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沉舟心里有点后悔,又有点难过。
楚识夏忽然颤抖着抬手抚上沉舟喉间发白的伤痕,那一道险些葬送了沉舟性命的伤口早已愈合,不会再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可楚识夏冰凉的指尖拂过时,却仿佛火炭吻过,痛楚中带着炽烈的疼痛。
“不会说话……是因为受伤了吗?”楚识夏的声音嘶哑,眼角绯红。
沉舟轻轻地摇头。
楚识夏扯动嘴角想笑。
她想说,这么长的时间,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人给你买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她想说,你整夜整夜做噩梦睡不着的时候,没有人握着你的手哄你入睡,你是怎么捱过去的?
明明是提起九幽司都会下意识恐惧的人,明明是楚识夏七枚寒髓钉换来生机的人,偏要向着虎穴狼窝去,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你有没有怕过,有没有想过要回家?
可是楚识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枉然地落下眼泪。
沉舟全身僵硬,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捏紧、揉碎,心脏碎片顺着血管流到四肢百骸。沉舟松开了抱猫的手,轻轻地曲起指节擦掉楚识夏的眼泪。
“我还能说话,你别哭。”沉舟轻声说,“其实一点也不疼。”
楚识夏当然不可能信这种低级的谎话,那一道苍白的伤疤像是利刃,划在她的心口,时间的长风贯穿而过。楚识夏轻轻地握住那道伤疤,像是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沉舟生机勃勃的血液在她手下流淌而过。
“为什么躲着我?”
“我走的时候,你叫我再也别进那个门。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沉舟有点酸楚、委屈地说。
“对不起,”楚识夏掂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湿漉漉的睫毛从他的颈侧扫过,像是蝴蝶沾着雨水的翅膀,心脏一阵阵的绞痛,“对不起。我梦见你死了——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但我连你在哪里都不知道。我骗自己梦都是相反的,可我找不到你。”
楚识夏的眼泪像是滚烫的铁水,落在沉舟的脖颈上,烙穿皮肉、深刻进骨骼,痛得沉舟摇摇欲坠。
眼泪比刀剑更能杀死一个人。
“我又没有怪过你,”沉舟反抱住她,宽慰道,“是我自己要走的。梦里的都是假的。”
楚识夏却摇头,“跟我走,跟我回家。再也不要回九幽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