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识夏头昏脑涨的,简直不知道太后在胡言乱语什么。怎么又跟远在云中的楚明彦和楚明修扯上关系了?
陈伯言咬着牙把簪子拔出来,另一只手摸到落在地上的金刀,气势汹汹地往楚识夏那边挥去。
一粒碎银子打在陈伯言手腕上,震飞了他手上的刀。
“长乐!”
楚识夏怀疑自己病入膏肓了,不然怎么会听见楚明修的声音?但玉珠紧跟着一声泪中带笑的“二公子”,结结实实地一巴掌把楚识夏打醒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飞奔过来的楚明修,恍如隔世。
“二哥?”
楚明修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和青紫色的嘴唇,几乎不敢伸手碰她,生怕一碰她就碎了。楚明修小心翼翼地摸着她苍白的脸颊,滚烫。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生病了吗?这分明是中毒……这是要大哥的命啊。”
楚明修飞快地摘下大氅把她裹起来打横抱起,就要大步往外走。陈伯言知道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只有寄希望于太后。他捂着流血的手掌,高声道:“楚将军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吗?”
“那不然,我杀了你再走?”楚明修眯起眼睛盯着他。
副官立刻上前一步,强硬地隔开了陈伯言和楚明修的距离。
“楚明修,你想干什么?”太后怒了。
“这话该臣问太后才是。臣从未听过,哪个将军打了胜仗,太后要赏赐其亲妹妹的尸身给他的。”楚明修面沉如水,“臣以为,臣的妹妹来帝都是做客的,不是做任人宰割的畜牲的。”
“太后说秋叶山居没有长辈,所以接墨雪进宫。既然臣来了,那楚家人就还没有死绝,便不叨扰太后了。”楚明修直直地向门口走去,太后没有让开的意思,楚明修也没有回避的意思,像是会直接把他面前所有挡路的人都碾碎。
太后用力到脖颈上条条青筋暴跳,“你擅闯太后寝宫,还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一道威严生硬的嗓音插进来。
“是朕让他来的,母后何不将朕与楚将军一同治罪?”
姗姗来迟的皇帝踱步到太后面前,直视着母亲苍老但仍然美丽的脸,说不出的痛心疾首,“母后,意欲何为?”
——
一行人急匆匆地出了露和殿。
皇帝道:“快带墨雪回未央宫,朕让太医给她看看。”
“陛下的好意,臣心领了。”楚明修脚步未停,说,“但还是不必了,免得太后娘娘看到墨雪心中不快。臣还是带她回秋叶山居吧,府中有可靠的大夫,陛下不必挂怀。”
皇帝心里却有点憋闷。
“你是在怪朕?”
“臣不敢。”
楚明修低着头,看向怀里昏昏沉沉的人,沉声道,“可是陛下,墨雪出生的时候,臣和兄长都还只是个孩子。兄长爱惜墨雪,胜过爱惜他自己。墨雪就是他的命,他一辈子的指望。臣不敢想,要是今天晚来一步,墨雪没了,臣的兄长会不会也……”
郁结于心,听上去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可那是楚明彦,一出生就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楚明彦。一点点的风寒都会要了他的命,更何况是至亲至爱的妹妹受到伤害?
“臣是个胸无大志的庸人,此生不求大富大贵,亦不求留名青史。臣阵前厮杀,不过是为了兄长和妹妹能有立锥之地,不必为人鱼肉。臣可为大周赴汤蹈火,可为陛下粉身碎骨,纵然万死,在所不辞。”
冬雪飘落。
宫城的琉璃瓦又覆了一层华重的霜。
楚明修的大氅把楚识夏遮得严严实实,却仍有一粒雪花随风打着转,落在她的眉心,化作一滴水珠。
“但,臣的兄长,臣的妹妹,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