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今天这东宫里,谁都别想带走一件东西。”
东宫侍卫和羽林卫分列两侧,一色银白轻铠,一色黑金色轻甲。中间横着一具黑色的棺椁,三皇子一只手压在棺盖上,拍得砰砰作响。白子澈穿着素净的长袍,落雪纷纷洒了他满身。
“三哥,霍氏的人已经北上,不日即将抵达帝都。霍长公子的灵柩停在东宫,本就不合规矩,将灵柩安置在外头,这也是父皇的意思。”白子澈拢着袖子,淡淡地说,“你不要为难我。”
“你是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为难?”三皇子眯起眼睛,指着白子澈的鼻子说,“你就是个贱人生的贱种,居然妄想在我哥哥的东宫里指手画脚。这棺材我就是烧了,你也抬不走。”
三皇子傲然扫视雪地里伫立的所有人,铿锵有力道:“这东宫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我哥的。没有我大哥的话,谁也不许动,否则我砍了他的头!”
所有人都知道白焕被废黜了东宫之位,幽禁在宫外的宅邸。但三皇子就是不离开东宫,不仅自己不走,也不许任何人走,要把一切都维持在白焕还在时候的样子。
好像这样就能保住白焕扫地的尊严和他的储君之位。
“三哥,东宫是谁的,你说了不算。”白子澈罕见强硬地说。
白子澈抬起眼睛,手掌同样按在棺木上,浑身上下紧绷着,像是绷紧的弓箭。他那双眼睛总是低垂着不看人,偶尔和人对视,也是朦朦胧胧的,看上去分外柔弱。
此刻藏在云雾里的锋芒乍然刺出,寒芒毕露。
“霍长公子有功名在身,大周律令在上,他的灵柩不是你说烧就能烧的。”白子澈掷地有声道,“松手。”
“白子澈,你终于装不下去了是吧?”三皇子眯起眼睛,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当年我就该把你按在莲花池里淹死。”
“霍长公子当年连中三元,是民间盛传的文曲星,容不得三哥轻慢羞辱。”白子澈沉着冷定道,“放手。”
三皇子被他一套又一套气得发疯,当即拔出身边侍卫的佩刀,挥向白子澈的脖子。一道血花飞溅,星星点点的朱红色洒到白子澈雪白的腮边,白子澈的睫毛扇动,却分毫未动。
程垣握着刀刃,鲜血从他的掌心点点滴滴打在棺木上,色泽深沉。
“三殿下,不要胡闹了。”程垣说,“你也不想给大殿下惹麻烦吧?如果陛下知道今天的事,也不会高兴的。”
“程垣,你不是楚识夏的好狗吗?”三皇子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扯出一抹戾气深重的笑容,“原来你们两个早就狼狈为奸,合起伙来算计我哥。”
“三哥慎言。”白子澈沉下眉眼。
一枚铜板横空飞来,不偏不倚地打在三皇子手腕上。三皇子吃痛,手腕脱力握不住刀,被程垣将刀夺了下来。
“有刺客,还不保护三殿下回屋子里去?”白子澈当机立断,大喝一声。
羽林卫们一拥而上,挤着东宫侍卫和三皇子离开棺椁往屋子里推。三皇子破口大骂,却抵不过羽林卫人多,推搡得他动弹不得。白子澈一挥手,剩下的人便将霍文松的灵柩抬起,飞快地离开了东宫。
白子澈顺着铜板飞来的方向看去,一道生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含雪的梅花后。
——
铁匠巷。
白子澈用一根铁签子拨动着石灶里的炭火,飞迸的火星子在半空中明灭。楚识夏坐在一边,出神地望着窗外屋檐下的冰溜子。她裹着件鹤羽大氅,很疲惫似的佝偻着脊背。
“霍家人就要来了,霍二公子怎么办?”白子澈找了个话头。
楚识夏当然不可能承认她就是那个劫走霍文柏的刺客,但只要霍文柏咬死了他没见过刺客的脸,也不知道刺客为什么抓他,这件事也能瞒过去。毕竟霍文柏是受害的一方,霍家又是新丧,谁也不会抓着他不放。
“我本想做个局,送燕小侯爷一记功劳,顺理成章地让二公子出现在人前。”楚识夏低着头苦笑,“可是霍二公子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