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我们没抓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燕决坐在秋叶山居的花厅里,楚识夏半倚靠着桌案喝药。她被老头子那一掌震伤了心脉,旧疾未愈又添新伤,昏天黑地地吐了一回血,反而清爽了许多。
“九幽司是个拿钱买命的刺客组织,是谁要杀他,我不知道。沉舟找到他们是个意外,我只是给你通风报信罢了。”楚识夏在漆黑的药汁里看见自己眼睛的倒影,冷而锋利。
燕决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沉舟的身手他略有耳闻,如果仅仅是为了杀礼部侍郎,这些刺客似乎太兴师动众了一些。礼部侍郎一个文弱书生,身边既无高手也无侍卫,若是仇家买他的命,为何远赴帝都一路上荒郊野岭的不动手,偏偏要在帝都里取他的命?
但楚识夏伤得厉害,燕决也不好咄咄逼人,只好告辞。
“燕小侯爷真是个正人君子。”楚识夏一口气闷了药,又吐出两口瘀血来,“我都有点愧疚了。”
玉珠听得直叹气,自从来了帝都,她叹的气比过去十九年加起来还要多。
玉珠轻轻地给她拍着后背,有点埋怨地说:“我的大小姐啊,你消停消停,少说两句话吧。你看看你吐的血,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楚识夏心里一哂,心说这算什么?前世我在拥雪关的时候,带兵趴在雪里埋伏北狄人,窝在雪地里太久,身上的皮肤一搓就掉下来一层层的,差点把手指头都冻掉。
话在舌尖绕了一圈,药汁的苦味慢慢消散,楚识夏什么都没说。
玉珠有些惴惴不安。
从回到秋叶山居到现在,楚识夏一句话也没有问过沉舟。
——
沉舟伤到了肩膀,那根诡异的琴弦锋利得难以想象,再往下两寸就可以触及他的骨骼。他赤裸着上半身坐在窗台上,从肩头到胸口缠绕着一层又一层布带,眺望永无止境的大雨和深不见底的夜。
溅开的水花泼洒到他的脸上、睫毛上,湿润、寒凉。
“沉舟,你把门打开,至少把药喝了行吗?”
程垣在外头拍着门喊。
沉舟装聋作哑。
“把门撞开。”是裴璋的声音。
沉舟不知道他这个外人,为什么非得掺和到秋叶山居的事里来。他抬手挑飞一个茶杯,砸碎在门板上,警告外面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外面的动作静了片刻,随即门板被人砸得稀烂。
沉舟扭头,皱眉看着他们。
“楚大小姐受伤了,你如果不想她吐着血还要爬起来哄你喝药,就别闹小孩子脾气。”裴璋把药碗放在桌上,不怎么客气地说,“快来喝药。”
“少这一碗药我也死不了,”沉舟道,“出去。”
“你不想知道今晚的事会引发什么后果吗?”裴璋的折扇点在药碗边缘,“喝了我就告诉你。”
程垣紧张地看着沉舟,如果沉舟打算拎着裴璋丢出去,他至少能保证裴璋落地的姿势不那么难看。沉舟眉间的痕迹没有松开,但他一探身,握住药碗一饮而尽。
程垣松了一口气。
沉舟盯着裴璋,示意他说。
“新任朝廷命官横死,这件事可大可小。关键在于燕决是陛下提拔的人,如果有人趁机攻讦,燕决少不了要吃亏。”裴璋慢条斯理地说,“加上今夜,楚大小姐也被牵扯进来,难免会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比如说,摄政王的鹰犬。
“怎么解决?”沉舟直截了当地问。
“抓到凶手,如果抓不到凶手,就造一个给他们,堵住他们的嘴。”这话很不光明磊落,可裴璋信手拈来,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合适,“问题在于,这会不会是他们杀的最后一个朝廷命官。”
楚识夏当时出门之急迫,显然知道九幽司是冲着沉舟来的。裴璋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他对沉舟的兴趣越来越浓烈,他隐隐觉得沉舟身上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管九幽司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还是声名狼藉,终究是匪徒。沉舟和九幽司关系匪浅,怎么会和楚识夏从小一起长大,甚至有个“楚家表少爷”的假身份?
沉舟思考着裴璋的话。
他知道九幽司的人不会善罢甘休,这只是一个开始。
如果接二连三有朝廷命官遇害,而身为羽林卫中郎将的燕决迟迟无法将凶手缉拿归案,今夜调动羽林卫又扑空的事必然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燕决难逃责难。
摄政王若是在其中稍加动作,楚识夏也脱不开关系。
到时候会是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其实我很好奇,你和九幽司究竟是什么关系?”裴璋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