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姐，我想您一定是误会了。刘先生没有拔高您的能力，只是陈述事实，简单说一下你的经历。而且这些过往，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我虽不生活在内地，但我也不是井底之蛙。”校长示意她坐在破了一角的沙发上，给她沏了杯茶，送到她手边，才请自己学校的刘教授一并坐下说说话。
“我有内地的人脉关系，也能拿到一手的新鲜资讯。若是对于方小姐这样优秀的人才，我还需要从别人的口中听说，才能得知。消息闭塞到这种程度，还如何发展教育。伯乐可以做不到日行千里，但要最懂招兵买马。”
刘议泽陪着笑，挠了挠头，回应道：“但我也确实将方小姐很多优点，给校长讲了一下。”
不然才说过，方幼萍不在大帅跟前，自己也能给她一些庇护。就被揭穿。那他以后还如何，取得她的信任。
“方小姐是方世章的女儿，大帅的未婚妻？”校长明知故问了一句。
方幼萍没否认，甚至在心底感叹，终于有一个掌握一手资讯，而不是像女教师那样——提老黄历的了。
只是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便说：“校长聘用我，是看中我身上这些内地的人际关系吗？但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很虚无缥缈，和靠不住的。叔父……就是大帅，他随时都能找新的未婚妻。而我父亲……若是北疆没守住，我方家从此，也泯然众人而已。”
“哦哦，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随口提起。至于方小姐的能力，我自是早有耳闻，如雷贯耳的。”校长不光说，还提起往事，旧事重提道：
“昔年我去北平大学交流学习，曾经去到过你的大学，看过你上课。那时候你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没有世家大小姐拉帮结派、以强凌弱的恶习。相反，明明不用像寒门那样，靠读书改变命运。还非常刻苦认真。”
校长不知道，她是想靠读书来麻痹自己，摆脱深宅姨太太的命运。
只知道那些教授口中出类拔的方小姐，被顶尖军医熏陶出来的学识，有时跟教授交流起来，都是互相学习、共同进步，而不是教授单方面传道授业解惑。
“如果方小姐愿意，随时都可以开始任教，办理入职手续。而且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除了刘教授，还有其他医学院——留洋回来的，顶尖教授，帮助你。”校长笑着向上推了推眼镜，因为他觉着，这些教授共同交流、互相学习、一起进步，才更靠谱些。
“至于薪水，跟刘教授一样，不多不少，一视同仁。待后续更完善的品评机制出来，再做薪水的调整。也只会增，不会减。”
方幼萍跟校长谈完，从办公室里出来，已准备明日就上工。不该蹉跎大好年华，荒废度日。方幼萍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从刘议泽闯入她的世界开始，也许从看见战场上的断臂残肢开始，她就一心为祖国做贡献。再无其他私心杂念。
离开大学，刘议泽领着她往旧书摊走，提议道：“萍萍，我给你订做一套西装吧。人靠衣裳马靠鞍，我知道你生得极美，披个麻袋都会好看。但也因为你过分好看了，因而需要一些正装，压一压这些倾城容貌。免得同学没心思在学问上，都开始想别的了。”
“也就是你觉着我好看，推己及人，便以为其他人也这么认为。我的确有几分容貌，但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吧。”方幼萍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还是答应了：
“好吧，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干一行就得吆喝一行。你说的没错，一个人不管是老了、还是为国事操劳、还是照顾孩子……都不应该成为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理由。在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持优雅得体。”
到了成衣铺子，方幼萍给了尺寸，又得了裁缝一阵盛赞。她只有嗤笑一声，笑她们没吃过好东西。连日逃难，她已清癯的没法看了。至于风韵二字，帅府那些姨太太，各个脸蛋漂亮，肤白蜂腰。
方幼萍收回思绪，不去想叔父这艳福不浅。因艳福再怎么深，现在的叔父，也属于自己一个人。只是在战乱中，不知是不是有那美艳特工、亦或冷厉女医，照顾他、保护他，又充当了红颜知己与床伴的角色。
就像刘议泽看她自带圣光一般，叔父在她眼里，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即便是特务，也会因他的人格魅力，而被他策反，为他鞍前马后。
“这个西装的钱，等我拿了薪水，就还给你。”
“你可以跟我撇清关系，但不必跟我这般客气吧。我们有过命的交情，是曾经出生入死的战友，我不希望你跟我这般客气。”刘议泽努力掩饰住失态，也觉自己方才太冲动了。
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对她有非分之想，就污蔑那些学生——不好好做学问，对她也有男女之事般的肖想。
没控制好，语气便有几分急：“那以前陪着我去解救妓女，做妇女扫盲运动，我应该给你多少钱呢？”
“有些事是不能用银钱来衡量的，何况那是我自愿的。又不指着这个赚你的钱。”方幼萍习惯直来直往，这次也是一样：
“若是其他人，想花钱雇佣方宅的护院，去给他撑场面，既雇不起，也请不动。”
“我没拿自己付出的情义，跟你对我的帮助，去比较。只是我送你西装，也是我自愿的。就是能用钱衡量的，就是你还了，你我就两清了吗？”刘议泽说罢，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不该对她凶。
遂是很快调整了过来，当下便低头妥协了：“好，若是把西装的钱还给我，能让你安心一些，我虽不愿意这个银钱，但我愿意让你安心。至于你以前对我的帮助，我永远感激，永远珍惜。”
他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方幼萍还能说什么。没再勉强，而是跟他去了报纸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