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面见惯了披着人皮的畜牲,也看见我们同胞在刺刀下、人性百态皆露了出来。我对汉奸没有责备,对勇士只有怜悯。如今终于回到自己同胞身边,我对你只有感激。又怎会有惶恐和防备?”且方幼萍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仙子下凡,世上男子都得为自己折腰,任由谁都对她垂涎三尺。
纵然她有这份美貌,可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精虫上脑,只会用下半身思考。
“其实,我也想跟你住在一起几日。这对我来说,反而安心。不然闭上眼睛,就是那些人形畜牲。让我会以为,自己仍旧在地狱里。所有男人,都像洋人和东洋人那样,恃强凌弱,践踏更弱小的妇人,连孩子都不放过。”
那扯出来流了一地的场子,被强奸的婴儿,被开膛破肚的妇人,被扒皮的老人……方幼萍闭上眼睛,捂住自己耳朵,一阵阵干呕。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肆意的战场,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是被炸断的手臂。哭泣的孩童,惊恐的妇人,和麻木的老人。
“方小姐,方幼萍,萍萍!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过去了。”刘议泽看她这个样子,但觉十分心疼。可怕失礼,又无法去抱她。便只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自知失言,慌忙将话又拉了回来:“不是过去了,而是你暂时远离了,别怕。”
“这里没有战火吗?”方幼萍抬头,努力睁开被眼泪湿润的眼睛,看向前方的路。
又陷入深深的自责:“我虽不是汉奸,可也是逃兵。我跟那些卖主求荣、背信弃义的人,又有什么分别?我不该由着肉体的胆怯与懦弱,便只身逃出生天,跑到安全的地方避祸。由着其他同胞,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方幼萍陷入巨大的自责中,这样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没了。
她从前有过一闪而过的念头,累和恐惧达到极致时,唾弃过这些汉奸和逃兵。如今,她成了昔日自己最鄙夷的那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