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皱眉道:“你欺上瞒下,做出这种没法见光的事来,就叫办法了?做人要堂正,在官场里,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你稍歪上一步,被人拿住把柄,就再也站不稳了。于情,我是你座师;于理,我是你上峰。你看不清路,就应该先来问我!”
沈一舟低眉顺眼,听着座主拿大道理教训,心里微有不服,轻声问:“若是座主来说,学生该怎么办呢?”
泓道:“谁家内定了官职,你就应该去找谁家管事人,把难处说一说。他们自然会体谅。”
沈一舟万没想到座主在朝中办差多年,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天真迂腐的话来,一时目瞪口呆,小心翼翼的提醒:“他们……若是不体谅呢?”
泓怒道:“他们傻吗?不过几个微末官吏,又不是委任尚书台,有什么不体谅?”
他顿了顿,见沈一舟尚未明白,索性把话说得更透彻些,道:“他们若是不体谅,你回头再把这移花接木的事办了,而且要过了明路,大大方方的办,到时候捅出来,你一扯一大片,涉事家族全都拉下水,谁敢不保你?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你走到这一步,自然都懂得退让。眼下你偷偷摸摸做了,两边都不知情,错就是你一人担着。”
他三言两语,做了个局出来,更难得的是这一招虽然是要挟,姿态却漂亮,也不得罪人。沈一舟默默想了一会儿,明白了其中妙处,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学生惭愧。”
泓淡淡道:“看多了,你自然懂得。”
他看着沈一舟笨拙懵懂,却又锋芒毕露而不自知,仿佛看见了几年前的自己,不由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起来,坐下吧。不疼到自己身上,人是学不会教训的。这种错若再犯第二回 ,你就不要叫我座主了。”
沈一舟慌忙答应,起身在下首坐下,只听得座主又道:“科举大兴,抢了太多人的位置,这一次怕是不会善了。陛下也有意借此事重振朝局,你心里有个准备。”
沈一舟一惊,登时吓得魂飞天外。圣上有雷霆之威,这次若欲借机生事,第一个惩治的,必然是自己这个始作俑者。他心中本存了几分侥幸,想着最多降职,熬上几年又是条好汉,可若是卷入朝争里,怕是就要做坑底第一人了。他怔了半天,颤声问:“消息可准?”
座主父亲在宫里,是圣上的侍剑人,传出来的消息自然绝无虚假。沈一舟满心慌乱,问了也不等泓回答,自言自语:“我家里还有妻儿。”
泓扯着唇角笑了笑,道:“轮不着你。”
他将桌上托盘一推,把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送至沈一舟面前,道:“这个你放好。到时候,就是你的保命符。”
那锦盒上封着蜡印,沈一舟拿到手里,下意识就要拆开。泓连忙伸手拦阻,沉声道:“他们意不在你。里头的东西让别人看了,能给你条活路。若你自己看了,却只能做成个死局。要不要拆,你自己掂量。”
沈一舟手一抖,便只在蜡封上摸了摸,低声问:“座主有什么打算呢?”
泓有些疲倦,揉着额角说:“满朝抱成铁板,科举不好钻空子。得让他们自己斗起来。你现在就去安排,等上头查起来,所有罪责都认下,只管往我身上推,你们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