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

他却有些分不清了。

许久未曾见的姨母，竟满面泪水，冲过来，一把将母亲推搡开，跟着跪在他的面前，低声哭着。

扑到他这里，还拉着他，让他起身。

他想，姨母定是魔怔了才会如此，都忘记了规矩，忘记了他是谁。

“张玉梅！你是疯了不成！”缓过神来的张玉兰大喊。

她难以置信地上前，望着张玉梅，眼中是错愕和慌张。

“你！你是疯了不成！放开我儿子，放开他！”

谁料，张玉兰还没能碰到张玉梅。

就被一侧的杨婆子给推搡到了一边。

而这边张玉梅也恢复了些理智。

起身，拉着那浑身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苏永清。

她身子发着颤，眸子含着水，哽咽地说着。

“孩子，你，你跟我走可好？”

苏永清往后退了一步，满眼防备地看着姜母，他并不熟悉这位并不喜他的姨母。

见苏永清满眼防备，张玉梅似丝毫没有看到，而是看了一眼那边快步跑来，抱着孩子的婆子。

婆子怀里的孩子是个女娃娃，脸色蜡黄，无精打采一看就是没精心养育的。

苏永清见了，果然面容紧绷，当即跑了过去，要将孩子夺来。

那抱着孩子的婆子看了姜母一眼，随后放了手，将孩子递给了苏永清。

苏永清本是防备的脸色这才柔和了几分，小心翼翼搂着怀里的女儿，唤着：“阮阮。”

张玉梅背过身子，擦了擦脸上的泪。

小心翼翼上前了一小步，道：“这孩子是病了，该请大夫给她一看才好，你随我去姜家，家中有大夫。”

苏永清皱着眉头，看了张玉梅一眼，比方才更加防备，却没有后撤。

“张玉梅！你疯了不成！你竟敢偷走我的孙女，这是苏家！是苏家！他是我的儿子，我的孙女！”

张玉梅上前一步，死死地看向张玉兰，来到了她的跟前，手抬得高高的，对着她那脸一巴掌挥了下去。

张玉兰惨叫了一声，脖子连带着脸歪到了一边。

“是谁的儿子，是谁的孙女，你难道不知？你比谁，比任何人都清楚！”

直到姜母此话说罢，苏姨母都是呆呆的，没有动静，被打歪了的脖子也没有转过来。

似被姜母这句话镇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张玉梅深看了她一眼，丝毫不再理会她。

转而看向了这边苏永清，眼神变得柔和小心。

“有些事，你恐怕不知，我一时间给你说不清。”

说着，姜母望着苏永清那皮包骨头的身子，冷漠的眼神，声音变得哽咽，捂住了嘴，对着那婆子道：“去，去把于嫣儿扶去马车上，寻大夫瞧瞧。”

杨婆子虽不知夫人到底是怎么了，怎突然和苏姨母决裂，突然要帮这个表少爷了。

可她知，夫人和这苏姨母决裂是好事。

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事。

最起码。

而今的大姑娘和四姑娘皆平安无事回到了家中安顿。

夫人开了窍，没再听苏姨母成日里的撺掇。

总之，而今夫人不糊涂。

她听着吩咐做就好。

苏永清并没有反抗姜姨母的安排。

他在苏家已然受够了人挟制，只要能离开苏家就好。

记忆中，姜姨母比她母亲温和，性情好些，二人姐妹情深。

可方才姜姨母和他母亲决裂了。

母亲还生生挨了姜姨母一巴掌。

母亲在家中向来说一不二，何曾被人打过？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屈辱。

还有姜姨母那句话是何意？

难道，他并非张玉兰的孩子？

倘若，这姜姨母能帮她脱离苏家，告诉他真相。

让他去何处都可。

总，不会比他的处境更糟的……

苏永清跟在了姜家下人身后，抱着怀里虚弱的女儿，朝苏家外头走去。

姜母有些意外，却满心欢喜能这般顺利就带走儿子

苏姨母反应了过来，眼神中满是恐惧，追过去要阻止。

“苏永清！你去何处？你是我的儿子，你个不孝子，你是忤逆！”

可惜，她追不上人的。

因有姜家的家仆拦着。

不准她靠近。

这边的苏大人也闻声赶到。

见儿子和姜母处在一起。

身子一僵。

上去阻拦。

可惜，皆是无用。

姜家来的护卫根本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永清！永清，你为何跟着她？回来！”

“张玉梅，你疯了，你简直是疯了！”

然而，最终苏永清还是决然跟着张玉梅走了。

甚至，在听到了苏父苏姨母的喊叫后。

他走得越发快了。

似生怕他们二人追上来一般。

姜家距离苏家不近，自然也不远。

两刻钟就能到。

苏永清刚抱着女儿，扶着病重的妻子下车。

就看到那一脸担忧看着他的姜母。

待他来到了一个院子。

就有大夫上来。

逐个给他一家三口诊脉。

姜母更是备好了吃食。

一桌子上满是珍馐佳肴。

他这辈子都未曾吃过，连着见都是没见过。

因着苏家用膳，他根本没上过桌。

更别提尝一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