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和韩寿生的冲突让张副市长很恼火,第二天我和林大勇陪他回北京,他的脸一直阴沉着,搞得林大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工作没跟上趟,张副市长不满意呢。让林大勇跟着去北京是张副市长的意思,这次哲学作业是张副市长入中央党校学习以来第一篇文卓,张副市长非常重视,林大勇写公务文章在行,但是写这种纯理论文章就有点赶鸭子上架了,张副市长的意思让我带一带林大勇,通过这篇哲学作业,练练手,也好跟上他的工作思路。
在飞机上,林大勇一个人去了普通舱,我陪张副市长并肩坐进了头等舱,头等舱内只有我们两个人,由于昨天晚上我惹了祸,坐在张副市长身边一直惴惴不安的,张副市长似乎看出了我有点心虚,便缓和了脸色,不动声色地问:“雷默,跟我这段时间有什么感想啊?”
我不知道张副市长问我的意图是什么,我心想,感想多了,疑惑更多,最大的感想就是在官场上每成功一步都要经营。
“张市长,”我察言观色地说,“最大的感想就是总跟不上您的工作思路。”
“你知道为什么吗?”张副市长斜睨了我一眼问。
我佯装窘迫地摇了摇头。
“雷默啊,”张副市长用教诲的语气说,“说白了,你这个人书生气太浓,到现在还没悟明白怎么给我当政治秘书。”
我当市长秘书这么长时间了,这还是张副市长第一次直言不讳地批评我不会当秘书。
我谦逊地说:“老板,请您指教指教!”
张副市长直了直腰,从那副新配的近视镜后面射出的目光像一张网瞬间罩住了我。
“我问你,‘十一’期间我去香港谈判,魏正隆在忙什么?”
我懵懂地摇了摇头。
“荣立功在忙什么?”张副市长继续问,“李国藩和荣立功的工作变动你是提前几天知道的?李国藩上任后都有哪些委、办、局、县、(市)区的领导去他家拜访过?”
“这……”我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一脸窘相地说,“张市长,我从来没想过给您当秘书还要知道这些!”
“雷默啊,”张副市长语重心长她点拨道,“在官场上,知道这些比什么都重要。在这方面韩寿生比你机灵多了,实话告诉你,刚才我问你的这些问题,韩寿生全掌握,而且我回东州的当天晚上就向我作了汇报,其实要了解这些信息也不难,我告诉你一条捷径,驻京办就是个大信息源。东州市的领导进京办事,都要通过驻京办,驻京办那些司机都是你获取信息的最好线索。在官场上,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啊!”
我听了这些话心里非常震惊,我原以为做好这个秘书,只要把本职的工作做得井井有条,家族的事打点得周到细致就行了。没想到,所谓的政治秘书就是做“间谍”呀!张副市长那句“知己知彼”太残酷了,我理解知己未必真知,恐怕知彼才是目的,为了这个目的,是不是可以不择手段呢?我愈发感到做政治秘书的压力。
到北京后,我和林大勇一头扎进了驻京办,一连熬了两天也没有找准张副市长哲学作业的着笔点,索性我到中央党校找潘文青借一些哲学研究的前沿杂志,回到驻京办后,我和林大勇一边翻阅杂志,一边讨论。
“大勇,”我紧锁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关于城市建设资金运筹的辩证思考》这个题目不形象,作为副标题还可以。”
林大勇这儿天熬得头都大了,这还是第一次尝试写理论文章,他骨子里有个小九九,怕我小胜了他,更想在张副市长面前露露脸,这两天可谓是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想抛出块玉来,我很理解林大勇的心情,一直试图抛出自己的砖来引林大勇的玉,林大勇还真没让我失望。
“雷默,传统的城建筹资渠道变得越来越窄,如果在‘难为’上找理由,形而上学地看待客观条件,势必‘山穷水尽’,寸步难行。”
林大勇的话启发了我,我赞同地说:“各地城市建设工作无不为缺少资金而难以有所作为,这是普遍存在的问题,不过,在改革和建设的具体实践中,‘难’与‘无’却是一种变量,难为不等于不能为,‘无’也并不是绝对的条件。”
林大勇似乎领悟到了什么,目光发亮地说:“雷默,你的意思是在‘能为’上破题?”
“大勇,”我启发性地说,“我们就从‘能为’上下工夫,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为‘巧妇能为无米之炊’,通过想为、巧为、勇为和善为,辩证地看待客观条件,既承认条件对事物发展和人们行为的制约作用,同时也坚信人们在条件面前并不是消极无为的;只要正确而合理地发挥主观能动性,既可以变不利条件为有利条件,又可以创造出来不具备而为事物发展所需要的新条件,如此一来,就可以迎来‘柳暗花明’、天高地阔的境界。”
我俩越讨论越兴奋,最后确定标题为《巧妇能为无米之炊》,我让林大勇写第一稿,想不到林大勇这第一稿写得颇费心思,用了一整天才把稿子给我。
我修改之后,再给林大勇看,这家伙总算说了一句发自肺腑的话:“雷默,稿子经你这么一改,不仅文笔顺畅了,思想也升华了,不愧是大手笔呀,怪不得张市长离不开你,恐怕清江省也找不出几个像你这种水平的领导秘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