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3号监,现在7号监。排头由两个变成了四个。三个老头子,一个比一个凶恶,有两个说江海话,另外一个说普通话。还有一个小年轻,也是外地人,身体长的非常结实,人又轻便,讲话之中透着几分孩子气,却霸气逼人。里面的人没有原来在3号监的时候多,数了数,20个刚刚好。刚到这里就被拖到了前面,照例就是教育,照例就是监规。自然没有问题,爽快地放行了,在最后一个位子那里坐下,不用说,从明天早上开始,继续洗饭盒。
在这个新的监房,很少有人来找我搭话,似乎每几个人都有一个小圈子,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我一个人坐着,感觉有些无所适从。突然前面的那个坐在一号位的排头走了过来,他身体又高又壮,尤其是那个啤酒肚子,比怀了孕的妇女还要大,估计生个龙凤胎一定没有问题,由于正是酷暑时节,他穿着一件老头短裤,上身一件红马甲,脸上的肉一块一块,一条一条,有些发黑,又有些发紫,眼睛本来不能算小,但在这张等腰梯形的脸蛋衬托下,成了一条缝。
“你晚饭吃了没有?”“他们吃饭的时候我在背监规,所以耽误了。”大块头往身后一扭头,“拿包面给他!”,声音低沉威严而有力。很快就有一包康师傅笋干老鸭面递了过来。一个塑料饭盒也被一双殷勤的手递到了我的面前。
“坏事可以不干,但饭不能不吃!”大块头排头扔下一句话,走了。
晚上学习的时候,铁门哗啦啦开了,又有一个新户头被送了进来,他个子不高,人也精瘦,脸上写满了畏惧,显然是个处。经过缜密的询问,原来他是抢劫进来的,而且抢的时候随身带了一把水果刀,两次,但都是从犯,刀子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给自己壮胆的。
“以我这十几年跟法律做对的经验,你小子给我听好了,7年牢饭准备去吃吧!”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外地排头说话了,一语惊人。这个江西来的新户头显然给他的话吓懵了,他显然没有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整个人丝毫没有一点强盗的本色,变得像一只受伤的小公鸡,头耷拉着,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原来那个小辛姜,就是分到了这个房间,大概是比我早来几天的缘故,他坐在我的对面,算是老兵了。他看我过来,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你好啊,大学生!我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我看他似乎并无恶意,也便点点头,不再言语。
一切又回到了开始,我和小江西,这两个刚过来的新户头,成了饭盒的奴仆。饭菜依旧老花样,煮成一汪水似的烂冬瓜外加一只油煎三角包,今天的伙食还算不错,挺香。
“踏马的吃阿吃的噶慢,做事体阿做不清爽,快点啊!”身旁有人发起了声音,我抬起头,是那个瘦高个子排头,他修长的身材,皮肤白的吓人,他手里拎着一只自己吃过的饭盒,嘴里头不干不净听不清说些什么。
“算唻,老周!吃让伊吃吃好。”那个外地老头的江海话居然也讲得有模有样。
“吃要吃饱!吃好了把饭盒洗干净,你在3号监待过的,规矩都懂的啊?”这个外地老头宿迁来的,似乎跟那个大块头一样,对我没什么恶意。我看他的眼神,甚至还有些久违的善意,在这个炎热的盛夏,二十几个人二十个平方的铁笼子里,一股暖意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