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侧头,这才察觉,隔壁不知何时早已息声。
朦胧纱影与竹帘后,有一人负手而立望向前方,那侧影清晰,似是离他这侧不远。
荣王攥紧手心,挺直脊背端坐一阵后,他缓缓起身,走到竹帘旁,轻声道:“国舅。”
那人几乎是立时便转过身来。
面对面道:“王爷,何事?”
声音端是一片冷淡端方。
荣王攥住衣角,把午夜梦回辗转反侧积攒出的所有力气耗尽才道:“若国舅得空,想问几句闲话。”
那朦胧帘后的人影道:“晚上温泉,来寻我便可。”
第29章 第 29 章
荣王连戏台上所演何物也不能分辨,心里发慌,呼吸气短,着实捱不到演完,称病回了院中,他大步进门,其他一切顾不得,先打开抽屉,那里露出一件他前几日常用来保养之物,白瓷瓶身,小小一个儿药瓶,瓶身用纸条黏着,上书“润玉油”三个小字。
荣王猛的打开抽屉,几乎立刻便要取出,待那三个字猛的撞进眼中,手却瑟缩了一下。
他咬着嘴唇,面上青红难辨,不知在思索什么,忽然急速探进抽屉中,抓了那小瓶儿藏进衣袖深处。
顾轻侯的温泉院不设墙垒,改设篱笆,中夹草木,远远见里面泉眼冒着徐徐白烟,门口有二三侍卫,荣王遥遥驻足篱笆墙外,恰巧见两名轻裳简衣的女郎碎步低头而入。
荣王顿住,不知该去该留,他在原地彷徨一刻,一回身竟见那两女郎又快步而出。
他犹豫一会儿,顺着檐廊慢吞吞走去。
顾轻侯趴在凉榻上,闭眼沉思,不时抬眼看向天色。荣王进来时,他暗中陡然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不急不缓地站起身来。
不知是被他漫不经心的气度所激,还是为何,荣王慢慢垂下浓睫,一句不知何等滋味的话脱口而出,“国舅倒是安逸。”
顾轻侯微微一怔,品不出这话是酸是甜是咸是苦,他默默道:“王爷何事?”
荣王虽垂着眼,却挺起胸膛,轻声道:“有三句话问一问国舅。”
顾轻侯坐直,整个人如拉满的弓,他淡淡道:“请讲。”
荣王暗自咬着唇肉,“怀王孙……前几日忽被流放,这是为何?”
顾轻侯拿起杯子,却没沾唇,两只手无处可放只好寻些东西似的。他道:“怀王孙附逆案,由大理寺办理。”
荣王鼓足勇气,“但是由你主审。”他气息不足,“……为什么?”
顾轻侯从杯口处抬起眼帘,沉默地注视他。
所有暧昧的,无声的,不堪的,承诺过的,二人羞于回首的,全在这一望中。
荣王心口阵阵狂跳起来,仿若心疾发作,他几欲伸手按住那处。
这原因仿佛与他所想一般。
他心中百感交集,脱口而出第二个问题,“那为何静王又遭黑手?”
顾轻侯垂下眼眸,将茶悠然送至唇边,“这是京兆尹的事。”
荣王皱眉,“谁不知京兆尹是你们顾家的人。”
顾轻侯道:“正因是我们顾家的人,我倒是有一消息透露给你。”
他看着荣王的眼睛,“京兆尹已寻到人证物证,静王伤人一事跑不了——笑歌还是朝廷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