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冲屋外的侍女问道:“今天是初几?”

侍女走来,答:“回公子,初九了,今日王爷生辰,中午开宴前,还请人来看您,您一直不醒,来人便走了。”

顾轻侯撑着床,默默地听着,停了一会儿,掀开了被子。

今日是那人的生辰,他要去看看。

……更重要的是,他这段时日心中那些盘旋的疑惑,那些塞满他心的绳索,他已不能再忍。

侍女赶着说,“外间好大的风,公子穿上披风。”

顾轻侯三两下系上披风,拿起侍女递来的青油纸伞。侍女打开两扇房门,暴风雨破门而入。

他始料未及,让风雨迷了眼,慌忙撑开油纸伞,顶在头上,大步朝院外跑去。

一出房门,风雨立刻视油纸伞为无物,顷刻间灌满他的衣领,他忍着忽如其来的冰雨,瑟缩着脖子,低头猛跑。

刚出院门,他视物不清,猛的撞上迎面来的一人,两人肩膀相撞,各自被震得弹开,回首相视,竟是鹿童。

鹿童冒雨而来,已是一片狼狈,发丝黏腻在脸上,他在擂鼓般的雨声中,朝顾轻侯大声道:“你这是去哪?不是病了么?”

顾轻侯摇摇头,他不知自己为什么摇头,雨水很快顺着下颌往下淌,他在暴雨里眨着眼,道:“我要去找荣王。”

风雨交加,雨声如擂,鹿童却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他拉住顾轻侯,喊:“宴席早散了。”

顾轻侯被他拉着,一时挣脱不开,大声道:“我知道,但我有要事问他。”

鹿童还是抓着他,大声喊:“今日他生日,他此刻也有要事,你找不到他。”

两人声嘶力竭,声音却依旧淹没在风雨中。

顾轻侯挣开胳膊,执着的大声道:“但我非问他不可。”

他看到鹿童身后还带着一个小童,小童捧着一只精美的食盒。

这食盒很精美,也很普通。精美是他盒身本就讲究金贵,普通是,顾轻侯曾在秦人院等各院门外见过它们,盛着荣王送到各位美人的,精美却普通的心意。

三日前,荣王也曾当着他的面,看似关怀周到的,将它随意赠与某院的主人。

顾轻侯扫了一眼,挥开鹿童的手,在雨中奔跑起来。

湿淋淋的袖子,水淋淋的伞柄,他紧紧攥着伞,跑的一颗心砰砰狂跳,雨水像溪流一般从他脸上蔓延流下,顺着下颌汇成雨瀑。

等见了那人,他要问问他……

为何人人都说他是个好色的淫棍,可他内里却是个谦谦君子。

为何他冒着风险将他偷劫进府,可却以礼相待从未冒犯过一根手指头。

为何他坐拥满院美人,每日狎昵亲近,可对他却坦荡无邪,从来都待如知己……

为何……他这颗心他整个人,令他好迷惑……

他冲进群玉院中,几个侍从正冒雨拆着院中搭建的残台,他在雨中嗡嗡问着什么,那些人也隔着雨幕嗡声回答。

他慢慢走出群玉院的院门,荣王果然没在院中。

府中这么大,府外更大,他根本不知荣王去了何处。

他撑着伞,在雨中失魂落魄的走着。

从来到府中的第一日起,所有的过往如走马观花从脑海中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