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专注地看着亲家公用银刀一刀刀地割傅予琛的喉咙,脸上平静,心里犹如刀割,恨不能代儿子受了这苦。
傅予琛被银刀割出了不少血,可是依旧沉睡,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
崔士伟归列后,大庆殿上一片沉寂。
荆南转运使胡春光略一沉思,便按照原定计划出列应和崔士伟:“如今大梁形势不妙,越国狼子野心,辽国虎视眈眈,太上皇宜老当益壮再接再厉……”
太上皇再也听不下去了,沉声道:“朕之皇儿尚在病榻挣扎,尔等不想着为君分忧解国之难,却操心朕之家事,其心可诛,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说罢,他起身冷冷地瞥了董存富、崔士伟和胡春光一眼,拂袖而去。
宽大的绛纱袍衬得他高瘦的背影有些萧瑟。
朝臣已经不按文臣武将来区分了,而是直接分成三部分成群结队离开——一派是以董存富等四位内阁大学士为首的高门文官,一派是以马明宇为首的支持清平帝傅予琛改革的文官和所有的武将;剩下的则是正在观望的和不愿结盟的官员。
马明光回头看了随着他的人们一眼,朗声道:“马某去潜邸探望陛下,谁愿同往?”
靳伟焕徐宜鹏畅子琦等人当即道:“吾等愿意追随丞相!”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大学士孙四周、韩青阳、董存富和崔志明立在后面,冷笑着看着这些人不顾而去。
他们已经从宫里得了消息,清平帝这次病情万分凶险,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怕是永远醒不过来了。
如今太上皇步履蹒跚,定国公一夜白头,而皇太子傅瑞还不满两个月,如果盼死了清平帝,气死了太上皇,扶了皇太子为帝,倒是一个好傀儡!
徐顺和虽然被定国公盯着,却依旧沉稳,用银刀在傅予琛喉咙又割了一刀后,便用金夹子夹了软丝布去拭流出来的血。
傅云章在一旁瞧着,早已老泪纵横。
这时候太上皇坐着一顶蓝绸小轿随着水寒过来了。
院子里的人见大太监黄琅打着伞陪一个穿着深蓝春袍的人进来,便知道是太上皇来了,忙无声地跪了下去——这几日太上皇天天微服过来,皆令她们不要出声。
太上皇摆了摆手,低着头走上了台阶。
黄琅亦步亦趋打着伞,生怕太上皇被雨给淋了。
见到太上皇进来,傅云章泪眼朦胧看了一眼,叫了声“大哥”,便不说话了,双手用力一抹脸,擦去了满脸的眼泪。
见到堂弟的满头白发,太上皇无声地叹息,慢慢走向床边。
傅云章这才觉得不对——太上皇怎么走得这么慢?好像两腿一步一步拖过去而不是走过去的!
徐顺和做完了所有的治疗,这才转过身,预备向太上皇和定国公行礼,却发现太上皇和永安帝都在流泪,只得尴尬地低下头,安慰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这次挺过去,以后就不用担忧了!”
太上皇当即道:“真的?”
徐顺和眼神坚定:“真的!”
傅云章闻言抹了把泪,道:“傅某一生顺遂,老了老了偏要受这些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