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炎热的七月,紫阳花开满了神社的石阶,浓丽的纯色花瓣蜿蜒一地,仿佛天草四郎时贞滴落的血液。
人人都期盼着摘下天草四郎时贞的头颅,将这反抗将领的头用木盘盛着端到天皇前面领赏,那位将军开出了五百亩水田、五百两黄金的高价。
天草四郎时贞勇猛果敢,但他毕竟势单力薄,在逃到第十天的时候,扶着翠色厚重的柳树,天草四郎时贞意识到自己终于到了极限。
想着横竖自己身上还有点钱,吉原的游女也不会嫌弃自己的年龄和血迹,所以他头一偏就拐进了一间敞开的门,随后重重关上。
从他贸然敲开姿月的房门,已经过了三天。三天之中,他从昏迷到醒来,身上的伤药换了四次,早已和姿月交换了姓名。
最初醒来那几个时辰,他还没有力气,只能窝在被褥里,看着姿月忙着洗衣服、忙着端饭进来喂他吃、又忙着拎起水桶,细细清洗门前的地板和树丛,抹掉天草四郎时贞脚踏出来的印子、掩盖那些有迹可循的血点。
事情虽然多,姿月也有些应接不暇,可他愣是桩桩件件都做完了。天草四郎时贞身上的贯穿伤太重,姿月便一刀扎进自己的胳膊,然后光明正大地出门开方子买药;天草四郎时贞身上的衣服浸透了血汗不能再穿,姿月便点了炭盆烧掉那些可疑的布料,又对外在的游女解释自己马上要登台,得买点新衣。
天草四郎时贞耳力极好,隔着纸门,也把他和游女的对话听得一字不错。姿月每一句话都道理充分,即便是他要当着面也挑不出任何错处,等姿月买了药和衣服回房,伺候天草四郎时贞穿戴吃喝,却也没有一句怨言。
“妾身知道您是谁。”姿月说,简短一句,也并未透露其他。
也许是因为姿月的细心,也或许是因为吉原和将军府的关系,而这三天里,追兵竟然一个也没有找上门来。
到了第三日夜晚,天草四郎时贞从伤口的麻痒里醒来,睁眼便看见姿月在他旁边等着。没等他说什么,姿月便从袖口里掏出一张薄纸,摊开展平,是一张通缉令,最上端显示着天草四郎时贞的名字和画像。
“您……”姿月看上去斟酌着用词,“下一步预备离开这个国家么。”
天草四郎时贞看了姿月一眼,答非所问:“你不希望我离开?”
姿月犹豫着点点头:“我不希望您离开,对我来说您就像是太阳一样,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会去做,但如果不离开您会死去,那我宁愿将您留在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