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上午,周疯子、小马哥、七哥和建军儿哥带着我,去给师兄陈庆之烧纸。
没让那些保镖跟着,都在山下等我们。
我们扛着烧纸和烟酒香烛,踩着厚厚的积雪,爬到了北山山顶。
穿过一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山坳,左右两边地势较高,都是浓密的白桦林。
中间十分平坦,满是白雪,一个脚印都没有,漫坡上有座大坟,坐北朝南,立着花岗岩墓碑。
这里的雪要比小路上的厚,一脚踩下去,直没膝盖。
站在墓碑前,我用手套拂去上面的积雪。
墓碑上写着:
挚友:穆大刚 陈庆之 千古。
一侧上刻着他们的生卒年份,穆大刚是1993年9月11日去世,陈庆之仅仅隔了一天,9月13日。
大伙开始摆供果、上香、点烟、倒酒。
蹲在幕前,烧纸的火烤得前身热乎乎的,我念叨着:“师兄,我是小武,我来看你了……”
几个人围成一圈,纷纷往火扔着烧纸。
小马哥轻声道:
“朝有时,暮有时,潮水犹知日两回,人生长别离;
来有时,去有时,燕子犹知社后归,君行无定期……”
火焰腾起。
好像这两个人听到了一般,在给他回馈。
小马哥说:“那时候,我爱写朦胧诗,老穆和我是在看守所认识的,出来以后就赖上了我。”
“疯子和他开玩笑,说想要和我玩,就得练习写诗。”
“他练了,可我一直不知道。”
“直到他自杀,才读到了他的诗,写的真好……”
“马哥,你读来听听?”我说。
他不假思索张嘴道:
“我来人间一趟,无意打碎月光,
我有万般柔肠,却是男人模样;
我来人间一趟,世人恶语相向,
我要回到天堂,忘掉世间模样;
我来人间一趟,只来人间一趟……”
我看到了他眼角溢出的眼泪,鼻子不由有些发酸。
只来人间一趟,这得是多么深的绝望,才会写下这样的诗句!
往火里继续扔着纸钱,又抬眼看了看高大的墓碑,我无法理解这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却为他们的悲壮感到无比震撼。
周疯子说:“老穆,庆之,过年了,哥哥们给你俩送钱来了,这次还有小武,收钱吧!”
杨历年和张建军也不说话,默默烧着。
好久,纸钱才烧完。
墓碑前的雪融化了好大一片,黑白间都是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