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想得周到,”花蕊娘站起身来走到花云娘身旁:“这也好,若是他们肯相助,云娘你可得把这份天大的恩情记住了。眼下旁的事情,都比不上父亲入土为安来得要紧。”
这话是对着花云娘说的,说来倒也奇怪,花云娘的性子半点也不随商姨娘,倒是将花蕊娘母亲的善良直性学了个七八分。听到花蕊娘这样说,花云娘顿时急了眼,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分辨道:“不是,爹爹还在这儿呢,我不……”
“姐知道,”花蕊娘一手将她牵起来,一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咱们家如今是这样了,爹爹知道云娘是个好孩子,他都在天上看着呢。”
花云娘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忽然定定地点了个头:“姐姐和朗哥儿在这儿等着,我回去求舅舅来看爹爹。”
“恩,”花蕊娘含泪应了一句,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困难和逆境往往也能逼得人懂事。商姨娘见花云娘答应了,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连忙撑着爬起身来走到花云娘跟前。
花云娘是想着回去求助,可是商姨娘……只怕她们这一去,除了家破人亡之外,更是要姐妹分离了。花蕊娘偷偷抹了一下眼角,抬起头来看着商姨娘淡淡地问道:“姨娘是现在就走?还是等明早。”
“现在走吧,这也没有多远,还能赶在天黑尽之前。”商姨娘自己似乎也知道有几分不妥,便微微垂了头轻声答道。她的身量原本就比花蕊娘高得多,所以花蕊娘仍是将她脸上的神情看了个仔细。
这会儿的女子,丈夫就是天,如今天塌了,她不是不悲伤,只是对于她来说,如何活下去并为自己的子女找到出路,显得更为迫切吧。
日光渐渐地暗了下去,四周偶尔传来悉悉索索的老鼠跑动声音,在空荡荡的庄子里显得格外渗人。
看守老成不知道哪里去了,花蕊娘将花玉朗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一些,伸手将他搂在怀里。
“姐,我饿……”花玉朗怯怯地出声,花蕊娘鼻头一酸,只好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温声劝慰道:“忍忍,等到明早当了衣服就好了。”
经他这样一提醒,花蕊娘也觉着腹中饥渴难耐起来。从中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天,自己和花玉朗都是水米未进,花蕊娘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花玉朗搂得更紧了一些。
“姐,你看这个,”花玉朗伸手在自己脖子间摸索了两下,突然扯出一块玉牌来。花蕊娘定睛一看,这块玉牌她认得,花玉朗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好,这牌子是她母亲精挑回来拿到隐山寺请主持大师开过光的,从小就让花玉朗佩着,从未离过身。
“你怎么留住的?鬼机灵。”花蕊娘眼睛一亮,伸手捻住玉牌不住地摩挲,这是上好的冰种翡翠,这下可好了。
花玉朗嘿嘿一笑,往花蕊娘怀里滚了滚,忽又换了副神情,直起身来捏着玉牌想了半晌,才抬头对着花蕊娘认真地说道:“姐,咱把它当了吧,给爹爹和娘亲买上好的棺材。”
“恩,”花蕊娘兴奋地点了点头,低头却看见花玉朗小嘴撅得高高的,眼泪在眼眶里不住的打着转。花蕊娘心中一痛,八九岁的孩子,谁不希望天天在双亲跟前撒娇承欢。一日之间成了孤儿,却连想要留个最后的念想都已不能,也不知他稚嫩的肩头,是否真的能承受这巨大的打击。
“朗哥儿莫哭,爹爹和娘亲都在天上看着咱们呐。朗哥儿是男子汉了不?咱们往后都要好好的过着,好叫爹爹和娘亲安心。”花蕊娘转头看了一眼油布蒙着的父母遗体,像是安慰花玉朗,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轻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