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破

“王大人到……”

一个生得油头粉面的官儿走了进来,刘捕头立刻噤了声,同周围的衙役一齐立了步子向他见礼。这官儿便是桃源县的县令王大人,院子里立时静悄悄的,几名家人更吓得似是秋风中的叶子,筛糠一般的抖了起来。

王县令双手背着,斜着眼四处打量了几圈,目光忽地落到花玉朗身上,慢慢踱着步子朝他这边走过来。

饶是花蕊娘再过镇定,也猜得出大致是发生了什么。就算听到棺木还有别的可想,方才刘捕头那声节哀,却是生生使她跌进了冰窖。

“王大人,”花蕊娘忽然一个箭步抢了过来,闪身挡在花玉朗前头。桃源县令与县丞两家素来交好,平日里小孩偶然遇上,都是世叔世伯相称的。可是这会儿花蕊娘心里已是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也不敢拿乔,先深深福了一礼,才抬起头来向着王县令颤声道:“大人前来,可是家父有事?”

王县令似乎没想到竟是由一个小姑娘出来问话,面上不由得一愣,随即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是花家蕊娘?”

“是小女,”花蕊娘这会儿心急如焚,又似是冰块裹身,只把两眼死死地看着王县令,似乎要从他脸上尽快地寻出答案来。

“逸尘如此自断前程,本官很是痛心啊。”逸尘是花蕊娘父亲的字,王县令将眼皮斜开望向院中诸人,声调缓缓地说道:“本县县丞花肴私吞税银,蒙骗上官,已经由巡查史游大人查实,当场杖毙。其妻田氏目无法纪,擅闯公堂以头触柱而亡。现由州府经判,籍没家财,所有仆役充公。其余族氏概无牵连,以示天恩浩荡,国之法纪……”

“爹爹……”

一声凄厉的哭叫声忽然打破了院中的沉静,众人纷纷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十来岁摸样的小女孩正扑倒在院子角落的一块山石旁,口中不住地哭喊着。这女孩正是花蕊娘的妹妹花云娘,商姨娘见状急忙跌跌撞撞地奔到花云娘身旁,一手搂住花云娘,也跟着大声地悲泣起来。

院中的家仆仿佛受到了感染,又或是担忧自身的命运,先是有人哭出了声,接着哀嚎声一阵高过一阵,小小的前院顿时哭声成片,叫人好不动容。

王县令见了此情此景似是极为不喜,向着周围的衙役使了个手势便要转身离开。那些衙役都是跟过花蕊娘父亲的,这会儿得了上官的令,也只好收起为难的神色,分散四处查封起来。

先有几名衙役进了挨着前院的西厢,箱柜落地的声响接连传来。花蕊娘猛地惊醒,急忙冲着王县令身后大声喊道:“大人,我父母的尸首如今何在?”

王县令像未听到一般,几步便出了院门,花蕊娘急了眼,作势就要冲过去拉他。刘捕头特意脚下放慢了些,见状上前来一把死死地将花蕊娘拽住,一边低声向她说道:“大小姐你莫急,我们几个兄弟在府城殓了花大人和太太,已经送了城南的义庄,方才从衙门口过去了。”

花蕊娘面上呆了一呆,张嘴还欲再问什么,两行眼泪忽地滚落下来。刘捕头似是有些不忍,接着低声劝慰道:“大小姐保重,还有小少爷,大人平日待我们不薄,只是碍于法度,旁的,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我知道了,多谢刘叔。”花蕊娘怔怔地回了一句,伸手抹了抹眼泪,冲着刘捕头实心实意地福了下去。有道是树倒弥逊散,这些衙役平日里跟着父亲办差,如今父亲获罪而亡,他们仍然不避嫌隙这样相助,不得不说是天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