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脸上的黄瓜片干了些,那丫鬟已经取了小半幅蚕丝尺头回来。花蕊娘让她伺候着洗了脸,将那尺头盖在脸上比好尺寸,取了剪子仔细地剪出一张面膜的样子。
花蕊娘依稀记得,熬得浓浓的银耳汁可以用作面膜,直接用在脸上怕吸收不完,最好的法子就是泡纸膜。如今这年代没有纸膜,丝绸却是上好的替代品。只是每次用完都要清洗晾干,否则也太过浪费了些。
不过这清洗的活计,自然轮不着自己动手。花蕊娘低头看了看自己养得嫩生生的一双小手,露出一脸知足的神情。
“蕊娘这是在做什么呢?”
美中总有不足……花蕊娘脸上的笑容一滞,顿了顿才转过头来,向着门口发出声音的方向淡淡一笑:“商姨娘过来了,有事吗?”
门口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身上穿着一件桃红缠金丝的褙子,眉眼间仍旧存着七八分颜色,薄薄地扫了一层粉黛,倒也有几分清丽之姿。听到花蕊娘开口,商姨娘抿笑着走进屋来,伸手拣起桌上剩下的小半截尺头,摇头温声道:“好生生的料子,剪成这样是要做什么呢?”
花蕊娘并不答她的话,冲着一旁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赶紧上来将剩下的尺头收走。商姨娘竟未觉得尴尬,面上仍是笑吟吟的,也不用人招呼,挨着花蕊娘便坐了下来。
“姨娘有事?”花蕊娘不自在地移了移身子,凭心而论,商姨娘这人并不讨厌。虽说这些年父亲身边只得她这么一个妾,也算是规规矩矩的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只是对于一个与自己的母亲分宠的女人,花蕊娘却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老爷和太太去了州府,怕是还有几日才能回转,”商姨娘打量着花蕊娘的神色,看似随意地开口道:“太太不在,近秋了,蕊娘你是知道的,宅子里秋衣的定制,你得帮着拿个主意。”
“还照着从前的例子,父亲和母亲不在,姨娘帮着选选样儿。我这头和朗哥儿那边回头看好了给姨娘送过去。还有云娘那儿,看看她喜欢什么,姨娘在旁参考参考。”花蕊娘心思转了几转,三言两语便定了下来。
商姨娘含笑答应着却不动身,花蕊娘疑惑地瞧了她一眼,见她面上似是有些为难,才恍然道:“要花多少银钱,姨娘去丁婶哪儿支就是,待会儿我让人去给她说一声。”
“哎,”商姨娘爽快地应着站起身来,转身走了一步又回头道:“蕊娘中饭是在屋里吃,还是摆在朗哥儿那边?”
“啊……”花蕊娘楞了一下。商姨娘见她不答话,脸上的笑又深了一些,显得越发的殷勤。花蕊娘心中顿时了然,亦有了一丝不忍,便摆摆手道:“我待会儿去瞧朗哥儿,云娘不用过来了,陪着姨娘歇一歇吧。”
商姨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转身走了出去。花蕊娘别过头来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的。
“姐,”一声带着丝丝奶味的童音从门口响起,一个身穿藏蓝绸袍的八九岁小男孩跑了进来。他头上梳着一个抓髻,身子圆滚滚的,肚子微微向前腆着,肉呼呼的小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格外有神。眉目间与花蕊娘有七八分相似,正是花蕊娘嫡亲的弟弟花玉朗。
“姐,姨娘是不是又找你要东西了?你可别理她。”花玉朗往花蕊娘身边一凑,脑袋稍稍垂下来挨着花蕊娘。花蕊娘瞧他一副人小鬼大的摸样,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额上点了点,故作严肃地逗了一句:“又偷懒,字帖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