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中偶尔会有凉爽的风吹来,能让人满心烦躁纾解不少,亦珍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连连冷笑:“海贵人有孕不能侍寝,倒是便宜了娴妃,若是娴妃有了福气,也怀上了孩子,那景仁宫上下的人的鼻子可不就要翘到了天上?”
雅珺恍若未闻,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笑意,看着亦珍说道:“以前总觉得你沉得住气,怎么今日就这么沉不住气了?娴妃侍奉皇上这么多年了,才得了皇上几天宠爱,你就看不过眼了,那你得宠那么多天,那娴妃不得恨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了?”
亦珍听了雅珺的这话,默然不语,永璜站在一边,看着雅珺和亦珍,他心里也明白慧贵妃和雅珺在说些什么事情,但是却不敢说出来,只是坐在雅珺的身边低头看着雅珺手中因风翻飞的书页。
许久之后,亦珍才轻轻叹了口气:“贵妃娘娘,嫔妾这话也就和您说说,其实嫔妾真的不在乎谁受宠,嫔妾只是羡慕海贵人有孕罢了,以后海贵人生了孩子,那这一辈子也就够了。”
雅珺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一对鸳鸯在水中交颈而眠,不禁轻轻咏叹道:“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君子万年,福禄宜之,她这一辈子多依靠的男人,确实是一个福禄宜之的君子,但是却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君子,唯一能倚靠的男人,也变得缥缈如白雾,可见不可摸。
“娘娘方才念的是《诗经》中的诗句吗?”对于诗词,雅珺和亦珍皆是精通,亦珍顺着雅珺的话头继续念了下去,“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嫔妾犹记得当日嫔妾进宫,马车帷幕上绣着的,就是一对鸳鸯。”
“世人皆道鸳鸯比翼,是夫妻和睦的象征,但是又有几个人知道,雌鸟落难之后,雄鸟就会另觅良伴,鸳鸯看似两情缱绻,不过是世人的谣传罢了。”雅珺说道这里也不禁连连摇头冷笑,“倒是薄情变痴情了。”
水中的那对鸳鸯依旧那样琴瑟和谐,雌鸟在前面慢慢游着,雄鸟跟在后面,紧紧相随,听了雅珺的话之后,亦珍只觉得心底微凉,声音也不禁有了一丝的灰败:“天家富贵,不就像这鸳鸯似的,到底是鸳鸯,还是怨央。”
雅珺静静地看着亦珍的脸,那样美好的一张侧脸,雪白柔嫩,是白玉,是凝脂,但是那样好的一张脸,在今后的后宫杀伐之中,又会被消磨成什么样子呢?雅珺不知道亦珍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她知道自己。
每日早上晨起的时候,对着镜子里面那张纤尘不染的脸,雅珺总觉得陌生,觉得是自己,但是又不是自己,有时候她伸手摸摸镜子,只觉得指尖冰凉一片,那张脸似乎没变,但是她知道,那张脸之下的那颗心,可能早就如同李清照词中所写,瘦比黄花。
亦珍眉眼一皱,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看着雅珺:“海贵人有喜,娘娘可去庆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