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冷侯见到休屠烈如此无礼,干脆连脸上的假笑都懒得挂了,只是冷声道:“休屠将军还当这里是你父王的营帐吗?邵阳公主虽然从了匈奴的习俗改嫁与你成为了妻子,匈奴可就此事向大魏呈交了国书吗?还是你休屠将军认为我大魏皇帝的女儿,什么礼节都是不用,合并了营帐就算是成礼了?邵阳公主不满意将军的潦草对待,便是回到大魏希望将军依礼明媒正娶,这又有何不妥?倒是将军突然口出无妄的诳言,真是无礼至极!倒是叫我等臣子们放心不下邵阳公主再次远嫁了!”
太傅向来雄辩,三言两语就把邵阳公主私逃回宫的不光彩粉饰得冠冕堂皇。休屠宏没有他三弟休屠烈的心思狡黠,一时间心里虽然憋闷但是嘴上也是有些无言以对。当下只能憋着气冲着太傅怒目而视。
聂清麟端坐在龙椅上,将殿下的情形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有些微叹:也难怪皇姐是要拼死逃回来,这等凶汉是一般人等都消受不得的,更何况是泪水做的皇姐?在朝堂上尚且是如此的嚣张跋扈,若是皇姐更了他回去,入了内室不知要是怎么样一番抽打喝骂?
太傅止了休屠宏的气焰,便是及时收了口,话锋一转便是提及了边关开商的事宜。前一阵子边关紧张,往来贸易骤降,让行走关内外的商贩苦不堪言。
其实大魏这边情形还好,北路不通尚有南路水路。可是关外却是不同,要命的盐、铁器等物都是从大魏买入的,现在商路不畅通,这等日常急需经常中断。将狼逼急了便是要抢的,此时借着三王爷迎回娇妻的机会,若是将这边关贸易谈拢,倒是能让北方□□一阵子。
商谈了国事后,便是宣布退朝。
聂清麟知道不一会那个休屠宏便是要去看望皇姐,便是换了罗裙,便回到了凤雏宫里。昨儿,皇姐已经知道了自己怀有身孕,而且休屠宏不日即到的消息。从聂清麟的口里听说后,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呆呆地坐在窗前一坐就是半响。
就像现在,当她入了院子里,便是见到了八皇姐坐在院中的紫薇树下目光呆滞,简单地挽着垂髫,穿着一身玉白色的玉兰散花纱衣,显得整个人似乎又是清减了不少。
聂清麟微微叹了一身,走过去低低地说:“皇姐身上不爽利,怎么不躺着,反倒是在院子里吹着凉气?”
邵阳公主微微抬起了头,那脸儿如同身上的素衣一般,也是白的,却是勉强一笑:“屋子里呆的发闷,见这紫薇树开得正盛,便是坐在下面赏花透一透气。妹妹方才是去哪儿了?半天不见你回来。”
聂清麟不好说自己是坐龙椅去了,只是笑着说是在御花园里散了心,又问道:“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娇艳,姐姐若是有心赏花,不如去御花园里走一走吧。”
邵阳却是微微苦笑道:“是不是王爷到了?若是这样倒是不好在妹妹的宫苑里见这匈奴的王爷,待姐姐换一身衣服,妹妹就不用陪去了。”
邵阳公主虽然胆小,却到底不是无脑的女子。当初一时用气跑了出来,只是心道这王爷营帐里的妾室众多,加之他的部下每次征战回来后,都会自动将那貌美的女囚送入到王爷的营帐里。就算是自己突然跑了的话,那王爷动怒个几日是有的,倒是不会太过在意。如若是寻不到自己,便是会隐瞒下来推说自己离世便好。
谁能想到这休屠将军却是无休无止地一意寻了过来,而且大军集结压在了边境之上。
邵阳当初和亲时,队伍是路过了边境的,自小就没见过民间疾苦的她,在初次见了马车外那被烧焦的残垣断壁时,心里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尤其是看到那缺少的下肢的孩子,坐在木板上艰难前行时,她头一次真正在脑中领悟到“烽火连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惨烈。
当妹妹终于告知她那休屠宏带兵追来时,与其说她是畏惧,倒不是说是带有深深的自责。自己当初领了皇命奔赴了北疆,不是已经带着不归的觉悟了吗?怎么可一时意气用事,差一点又是给边关的百姓带去一场杀戮呢?
这么一自责,倒是忘了去烦恼自己腹里的骨肉,和被王爷逮到责罚的可怖了。
聂清麟却不知皇姐的心思,只是心疼姐姐那脸儿白白的样子,便是说道:“那太傅正陪着将军呢,姐姐一个人去不妥,还是妹妹陪着你一起吧。”说着便是叫来的负责梳洗的宫女,替邵阳公主梳洗打扮,往那云鬓上插了一支碧玺石镶嵌的粉色牡丹长簪,配上了碧玺的长耳坠子,又换了身牡丹套花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束好了同色花纹的腰封,一个病恹恹的西施,顿时成了华贵逼人的贵女娇花。
等套上了厚底嵌珠岫玉纳花绣鞋后,邵阳公主闷闷地说道:“整理下脸面便好,这般精细的打扮为何?”
聂清麟笑着将一抹玫瑰水调制好的胭脂蹭到了姐姐的娇唇上,满意地说道:“将军上战场尚且要擦拭了铠甲,磨砺了刀枪呢!姐姐虽天生丽质,但是也是要整齐地装备一番,杀得那见惯了皮毛粗衣的北疆莽汉片甲不留!”
饶是邵阳心里苦闷,也是被妹妹逗得一笑,可是想起了那三王爷在院子里曾经狠狠地抽打自己的属下的情形,心里又是一抖,只怕这薄薄的罗衫是扛不住那王爷的沾水皮鞭。
聂清麟说完便是拉着姐姐的手,身后跟着十几名的宫女太监径直去了御花园。
那休屠宏虽是与太傅大人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饮茶,但是心里的急火哪时这几杯像酒盅一般的茶水能行熄灭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