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廷美道:“或歌舞,或吹箫,陛下若要她们侑酒,自然也是可以的。”
“吹箫?”赵炅摇头,“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虽则风雅,然而如今仅余二十三人,大失意境。”
赵廷美强笑目示一兰舟之上的行首,又道:“行首窈娘加入,仍是二十四人。”
赵炅只是摆首:“你看,二十三名舞伎所着一式的衣裳,而窈娘不一样。再说,窈娘是有名的行首,岂肯混迹于这些舞伎之中吹箫侑酒?朕虽是官家,却也不好如此折辱于她。”
赵廷美默然,旋即再道:“如此,臣先让她们上龙舟,如何献艺但凭陛下吩咐。待龙舟行至水心殿,再让她们下船拉纤。”
赵炅暂未开口表态。此前演习水军的曹彬这时已上龙舟,闻言分别看看赵炅与赵廷美表情,随即上前,朝赵炅抱拳道:“陛下,恕臣直言。臣听闻民间传说,隋炀帝御龙舟,择妙丽女子千人,执雕板缕金楫拉纤,号为‘殿脚女’。此番若陛下亦命舞伎拉纤,或令人联想到殿脚女,以致物议喧哗,将陛下与隋炀帝相较,有损陛下清誉。”
赵炅闻言收敛笑意,肃然道:“朕谢卿谏言。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朕委实不宜行此奢靡之事,令臣民将朕与亡国之君相提并论。”
赵炅随即命王继恩:“传令下去,舞伎勿上龙舟,且退去歇息,今日不必再献艺。”
王继恩领命下去传令。赵廷美见计划有变,心乱如麻,一时却也无计可施。少顷,才又请示赵炅:“那拉纤之事何人来做?”
赵炅笑道:“适才曹卿演习水军千百人,唤几十人来拉纤,又有何难?”
赵元侃往池底沉去,眼中光芒渐渐黯淡,逐渐失去意识。
忽然池面上击水之声骤响,夕阳下,惊乱的涟漪流金漱玉,一个女子身影如箭一般破水而入,在池中激起千百个大大小小珍珠似的气泡。
刘娥拨开水流,四下探寻,看到正在下沉的赵元侃,立即朝他潜去。
潜游数丈后,刘娥终于拉住赵元侃的手。
赵元侃虽已昏迷,但脸上表情甚是平静。
刘娥抓住赵元侃肩膀摇晃,赵元侃并无丝毫反应。刘娥一只手拉住赵元侃,另一手奋力划水,想要上潜,赵元侃却身子一歪,又朝水底沉去。
刘娥凑到赵元侃面前,捧住他的脸,轻轻拍拍。
赵元侃缓缓睁开了眼睛。水中两人散开的长发纠缠,默默凝视对方。
赵元侃眼中含笑,嘴角上扬。伸出一只手,环住刘娥的腰。
刘娥立即将他推开,却被他两只手牢牢抱住。
刘娥竖起眉毛,瞪大眼睛,竭力让自己表情显得凶恶,又指指水面,用力将赵元侃一只手拉开,搭在自己肩头,朝水面使劲划去。
刘娥带着赵元侃游到岸边,又欲拖着他上岸,见赵元侃伏在岸边闭目不言,也不再动,像是又陷入了昏迷。
刘娥“喂喂”两声招呼,又拍了他几下,均不见他回应,以手试他鼻息,觉得虽有生气,但十分微弱,左右一顾,不见有人来,遂伸手想拖他到远离池水之处救治。但岸边碎石甚多,拖了两步,见赵元侃手足有几处被碎石划破,刘娥心下不忍,叹了叹气,扶他半坐,然后一手揽住他腰,一手伸到他膝下,再一咬牙,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刘娥抱着赵元侃,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几步,感到赵元侃头微微一动,侧首朝她怀里躲去。刘娥垂目一看,见赵元侃虽仍闭目,但唇角轻扬,似笑非笑,呼吸变得绵长均匀,似在闻她身上的香气。
刘娥两眉倒竖,双手一抛,将赵元侃远远地抛在池畔柳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