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道:“正是。”
何光逢朗然一笑:“我也是太原人,倒也认识刘通这位兄弟……”他不再多言,旋即目视众人宣布,“根据大宋律法,若有父亲遗命,刘氏的婚事由秦王来定,若无,则由其叔父来定,轮不到她舅母做主,所以徐员外纳妾无效,即日起,刘氏恢复自由身,不必回徐家。”
刘娥与龚美目露喜色,苏易简亦微笑,只有徐员外与刘娥舅母大为失望,相视一眼,都忿忿不平,满脸不甘。
何光逢转顾徐员外:“你回去向刘氏舅母讨回礼金,此事作罢。”
刘娥舅母立即像被火燎一般惊跳起来:“县令!可不能这样胡乱断案呀……”
何光逢拍案:“此案卷宗,自有法司检断,容不得你在此处质疑。退堂!”
刘娥与龚美朝何光逢施礼告退,其余众人也在衙吏驱赶下离去。最后苏易简见庭中再无他人,遂轻声对何光逢道:“何叔叔决案果断,易简佩服。只是方才叔叔说认识刘通的兄弟,却是大为不妥。依据大宋律法,断案官员须与涉案人等完全无关,若有亲嫌关系便须回避。叔叔若认识刘通兄弟,会有包庇刘氏之嫌。将来检法官核查卷宗,有可能会以此为由退回重审。”
何光逢扬手一挥:“贤侄过虑了。这些乡野小民哪懂得这些,检法官的事你无须担心,我自有分寸。庭上我那样说,不过是为了肯定刘氏的说辞,塞住徐家和刘娥舅母的嘴。我也是看你为了帮刘氏急于出头,才为她说话的……你处处提大宋律法,却又可知,你目前布衣白身的,若按律法,又岂能在庭上帮腔分析案情?”
苏易简沉默。何光逢笑着拍拍他的肩:“虽说法不容情,但也并非全无应变通融的余地。这些为官之道,待你出仕之后再慢慢体会吧。”
苏易简从县衙内出来,刘娥与龚美迎上。苏易简与刘娥之前已认出对方就是吊桥处相逢之人,却均未说破,两厢只是微笑。
龚美先开口:“苏解元,这次多亏你仗义直言,义妹才逃过一劫,请受我等一拜。”
龚美与刘娥朝苏易简行礼,苏易简忙以手虚扶,道:“二位不必多礼。易简只是依照律法判断是非,你们一位是忠良之后,一位乃侠义之士,本无过错,自可逢凶化吉。”
刘娥摆首:“虽无过错,但若遇上个糊涂官儿来断案,后果也不堪设想。多谢苏解元于我危难之际相助。今年春闱,刘娥祝苏解元高中状元,将来封侯拜相,为万民谋福。”
苏易简含笑作揖:“谢刘姑娘吉言……姑娘官司虽已了结,但舅母家是回不得了。徐员外铩羽而归,必不甘心,多半还会再生事端。此地亦不可久留。却不知姑娘如今有何打算?”
刘娥两睫微低,一时无言。
苏易简见状道:“适才县衙内,姑娘曾提起秦王,却不知秦王有意为姑娘定亲一事,可属实么?”
刘娥道:“那是我杜撰的,想用秦王来打消他们抓我回去的念头……不过我父亲确实曾随秦王出生入死,秦王十分看重他。母亲临终前曾与我说过,若舅舅家待不下去,可设法进京去找秦王,秦王必会善待我。”
苏易简遂建议:“既如此,姑娘不如赴京投奔秦王,有秦王庇护,便无人再拿婚事与你为难。”
刘娥迟疑:“只是此地赴京山水迢遥……”
龚美从旁道:“无妨,我护送妹妹去便是。早听说东京汴梁繁华无比,正想去见识一下。”
苏易简亦颔首:“如此甚好。我也将赴京,说不定在京城还有相见之时。”
龚美笑道:“那就这样定了。”
三人相视而笑。
苏易简与刘娥、龚美虽同时启程,但并不同行。苏易简心无旁骛,径直乘马赴京,而刘娥与龚美一路步行,偶尔搭车,中途往往会停下来摆摊做点小生意筹集路费,待终于抵达东京汴梁城时,已值季春。
两人久慕京城盛名,从南薰门进入,一路走到州桥,一直好奇地左右张望。但见城廓高耸,楼阁鳞次栉比,汴河之中烟波浩渺,店铺林立,百肆杂陈,一派大都市景象,果然迥异于华阳,惟街上行人不多,且都行色匆匆。
龚美有些诧异道:“东京和我想的一样,屋宇楼阁,气象恢宏,只是人比我原来想的少了很多。”
刘娥亦赞同:“不错,街上的人还没华阳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