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瑶看着尖酸刻薄的祖母，除了满目满心的凉意之外，剩下的尽是一片彻底心死的冷漠。

她现在知道了，过去她想要维持最起码的表面平和这个念头是何等的荒唐与可笑。

原来在这个家里，最不欢迎她回来、最看不起她的人不是那些向来捧高踩低的下人，而是眼前她的至亲亲人，她的亲祖母。

齐瑶看着面前这面目全非的老妇人，陡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之人，一个人，内心深处该是有多自私自利，才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裘臻臻看着被气的脸都发白的齐瑶，心疼的将她扶着，然后看向面前的老夫人，尽力替齐瑶说着话，“老夫人，瑶儿可是齐国公的血脉，由不得你在这里说认还是不认，你虽然是国公府的老祖宗，但说话办事也是要讲究章法的，今日你的一席话，实在是让人太痛心了，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对自己的亲孙女这般无情啊。”

老夫人指着自己，质问着裘臻臻，“我无情？我就是对这个鬼丫头太好了，才会让她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当众忤逆我，让她将我的乖孙教成现在这幅没规矩的样子，国公府若是再任由她放肆下去，公府的将来很有可能就会毁在她的手里。”

“老夫人……”

“裘小姐，老婆子我也是看在裘府的情面上，才会不跟你计较你诓骗我的事，但是，如今发生在你面前的事，是我公府的家事，希望你不要过于插手，裘府也是书香门第，想必比任何人都清楚，‘礼教’这两个字的意义有多重。”

裘臻臻被老夫人的话堵的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她怎会不知眼前的这个老婆子是在倚老卖老，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老东西居然拿整个裘府来压她，简直卑劣至极。

就在裘臻臻被气的整个人都快要冒火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从齐瑶的身侧响起，“祖母请放心，阿姐算是想要帮助黄家人，也不会用你的一分一文，更不会拿国公府的钱财去接济黄家人，今天，祖母既然当众提了这件事，那我就作为国公府未来的支柱之一，也当着大伙儿的面表态，从今往后，阿姐在府中的所有用度都记在青松院上，就算是阿姐将青松院的东西搬出去救济黄家人，我也双手奉上，绝对不会阻拦。”

说着，齐霄就稍稍迈前一步，直直的看向错愕的祖母，“祖母不是常说，国公府将来是要交到我和兄长的手里吗？这样算下来，我与兄长就是国公府将来的主子，我现在做主，把属于我的东西提前预支给阿姐来用，祖母应该不会再找理由阻止了吧？”

齐瑶眼中含泪的看着将她护在身后的小小身影，她是真的没想到，她的弟弟，能够为她做到这一步。

老夫人同样错愕的看着再度为齐瑶撑腰的宝贝孙子，嗫喏着颤抖的嘴唇，出声道，“阿霄，这个丫头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竟然拿出家里的东西给别人用？你到底知不知道，被这样一门穷酸之人黏上，将来会给国公府带来多少麻烦？稍有不慎，我们国公府还会受到嗤笑的。”

齐霄嗤的一声笑出声，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眼前的亲祖母，“可我怎么觉得，如果照着祖母你这样活着，将来国公府才会完蛋，才会被世人嗤笑。”

“祖母，我虽然年纪小，还什么都不懂，可是有一条道理老师是教过我的，那就是知恩莫忘报，不要去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且先不提当年黄家人对阿姐的救命之恩，就说这些年黄家人对待阿姐的一片善意，我就知道，这一家人绝非祖母口中的穷酸刁民，你深居后宅，这么多年来，经历过、经手过太多肮脏龌龊的东西，所以在你的心里，已经本能的用最黑暗的一面去看待这个世界，你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良善的好人，这些人哪怕生活的很拮据，可他们依然热爱生活，依然用不屈不挠的心去面对生活中点点滴滴的考验。”

“你刚才说，黄家人背井离乡从岭南来到京城是冲着国公府来的，可是你知不知道，黄家人自从进京之后，从来没有因为生活上的事来打扰过阿姐，他们哪怕住在鱼龙混杂的小巷里，过着简单的日子，也没想过伸手为国公府要一针一线，直到黄家的女儿出了事，他们走投无路了，才来寻阿姐求助，祖母，你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恶语中伤他人，难道，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国公府的‘尊荣’？”

说到这里，齐霄转过头，感激的看向脸色微微泛白的长姐，眼眶隐隐有些泛红，在深深吸了口气后，接着道，“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阿姐当初执意要将我送去裘府读书，为什么阿姐要让我亲自经历各种各样的事，为什么她语重心长的告诉我，我可以功课不好，读书不好，但一定要懂得是非善恶、分清人心好坏。”

“原来，一个是非不分的人竟然会如此荒唐可笑，一个人心不良善的人面目也会这般丑陋难看，祖母，感谢你今天为我上了最重要的一课，也让我彻底明白，阿姐这半年来在我身上的用心有多良苦。”

老夫人今日来，原本是想要好好拿捏齐瑶的，可没想到，她的计划不仅没成功，还让她在宝贝孙子心里留下了这般不堪的形象。

她怨毒的怒视着齐瑶，将一口贝齿咬的咯吱作响，看着毫不动摇站在齐瑶那边的齐霄，老夫人声音低沉，充满了警告，“阿霄，你可别忘了，祖母可不止只有你一个亲孙子。”

此话一出，别说是齐瑶姐弟二人了，就连裘臻臻也为之一愣，不明白的看向这个心胸狭隘的老婆子。

至于齐瑶，在从这句话中回过神后，就猜到了眼前的老夫人这句话的深意。

她知道祖母不喜欢她，但她没想到，将这个老虔婆逼急了，她竟然能对阿霄说出这样的话来。